共同攀登上巫山的高峰後,陸西橙趴在霍競川懷裡甜甜入眠,她很喜歡這個睡姿,能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突然,幾道沉悶的聲響自遠處傳來,她不安地動了動腦袋,手指攥緊霍競川的睡衣衣角。
「乖,沒事的,我在這兒,接著睡。」霍競川環住她肩膀的手輕輕拍打,另一隻手捂住她的耳朵。
「唔……你不出去看看嗎?」陸西橙囈語,他是巡邏隊的隊長。
「不去。」巡邏隊過年期間暫停巡邏,不能讓人年都過不好,何況,今年霍競川讓人在進村的必經路口處搭了個高高的荊棘門,傍晚安排專人關上門,這種大雪天,又臨近過年,沒人出村,門已經好幾日沒打開過了,一小半埋進了雪裡,一大半成了冰門,一般人想要進來都不容易。
霍競川凝神靜聽外頭的動靜,沒有往這邊來,顯然跟自家無關,便不放在心上,安心地攬著她入睡。
門外,煤球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霍競川給它在圍牆上打了個小小的狗洞,小姑娘偷懶不想溜它時,它一隻狗也能從狗洞鑽出去。
沒一會兒,它又一溜煙跑了回來,窩進鋪著軟乎乎棉墊的籃子裡繼續呼呼大睡。
……
大年初一上午,天氣晴朗,白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明亮的光芒,給天地間鍍上一層亮色。
林圓和姜麗麗拖著爬犁,深一腳淺一腳過來,陸西橙趕緊拉她們進屋喝粥:「你們怎麼這時候過來,給我拜年的?冷不冷,快喝碗粥。」
林圓和姜麗麗的表情很奇怪,像是不忍心中帶著厭惡:「橙橙,你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有……」她才一開口,院子裡又走進來好些人,王滿囤霍誠志王春才吳建國等,還有婦女主任隊長治保主任錢大娘幾個。
霍競川眉頭微皺,王滿囤先說話了:「競川,出事了,昨晚徐晉杭和沈安寧住的房子屋頂塌了。」
「哦,」霍競川表情都沒變,「那我有什麼關係?」
王滿囤眼睛下面還掛著黑眼圈,婦女主任也是,隊長老婆在邊上掐他的手背:「讓你別出來,小霍一個年輕男人,支書都不來,就你能!」
王滿囤一個頭兩個大:「你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說什麼說,那姓沈的孩子沒了,有臉怪到小霍頭上,你願意講,我還不樂意聽!」什麼玩意兒,大過年的,晦氣死了。
陸西橙上前安撫住炸毛的隊長老婆:「嬸子,您別生氣,你們才來,出了什麼事,我們也不清楚,您慢慢說。」
什麼屋頂塌了,沈安寧孩子沒了?沈安寧懷孕都八九個月了,快生了吧,怎麼這時候……
「作孽喲!」隊長老婆想起昨晚的糟心事就想罵人,本來年三十,全村都高高興興的,他家也不例外,年夜飯吃了酸菜粉條燉豬肉,鐵鍋燉魚,殺了只雞,還有小霍家送來的白麵包子,吃飽了往炕頭一趟,這對於辛苦了一年的農村人來說就是最舒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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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知到了下半夜,外頭大雪紛飛,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偏偏出了事。
徐晉杭和沈安寧住的屋子房頂塌了,還是他們的鄰居跑來通知的,等到大隊幹部們過去,只見徐晉杭披著棉外套穿著毛線褲站在外面,像是被凍僵了,又像是被嚇壞了。
「你媳婦呢?」治保主任扯著他問。
「在在在……在裡面。」
治保主任快氣死了,有這樣做男人的嘛,出了事,自己逃出來,把媳婦一個人留在屋裡,在他們大東北,稍微有點血性的漢子都干不出這種事。
要知道,他媳婦還懷著孩子吶,姓徐的是不是人?
幾人七手八腳地鏟雪,把房頂掀開,其實,這屋子的房頂並不重,不像霍家,用了很多好木料,這裡只有幾根大梁頂著,再鋪上細木條和草墊子,只要不那麼倒霉被大梁壓住,人不至於被壓死。
沈安寧被救出來時意識還很清醒,只是身下留了一灘血,在白色的雪地里觸目驚心,婦女主任暗道不好,馬上讓人去請王春才的媽錢大娘。
錢大娘早些年當過接生婆,不過現在年紀大了,兒子們也都能掙工分,她就很少給人接生了,前進大隊有人生孩子一般都去請隔壁大隊的接生婆來,也有人就自家婆婆接生的。
這時顧不上那麼多,救命要緊,錢大娘在兒子兒媳的攙扶下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沈安寧已經被抬到了大隊幹部辦公室,這裡有炕,婦女主任和隊長老婆忙著燒水,徐晉杭坐著烤火。
大晚上,沒有月亮,屋子裡黑黢黢的,破舊的褥子上一片黃黃紅紅,錢大娘一眼就明白:
「這是羊水破了啊,要趕緊把孩子生出來才行。」
錢大娘拿著自己接生的工具走進屋子,來到炕邊,就被一巴掌打在身上。
沈安寧面色猙獰地盯著她,她臉色慘白,頭髮上本來沾了雪,這會兒被炕上的熱氣一熏,雪融化了,混合著她的汗水流淌到脖子裡:「我不要你接生,我不要你接生,我要去醫院,我要去醫院。」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老太婆的兒子和那陸西橙的男人是一夥的,她就是要來害她的,害她肚子裡金貴的高幹子弟。
她不相信鄉下的醫術,鄉下人懂個什麼,就會草菅人命。
「你幹啥?」錢大娘的大兒媳見自己婆婆被打,對沈安寧非常不滿,「我娘這麼冷的天,一大把年紀來給你接生,你這是要幹啥?」
「滾,你們滾!」沈安寧手胡亂揮舞,她能感覺到肚子裡的液體在流失,她害怕極了,「晉杭,晉杭,送我去醫院,我要去醫院。」
徐晉杭坐在隔壁的屋子,他把凍僵的手靠近火堆翻動:「你們不是大隊幹部嗎,送她去醫院啊!」
他這話是對著王滿囤的說的,王滿囤一噎,關他啥事,又不是給他生孩子!
得,這做爹的都不著急,他著急個屁!
僵持了十多分鐘,沈安寧力氣快耗盡了,才在錢大娘、隊長老婆和婦女主任的幫助下把孩子生了下來。
不到五斤的男嬰,全身憋得青紫,已然沒有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