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素絹請薛老爺子坐下,她去泡糖水,陸國平陪著說話。
薛正明看到了桌上剪好的喜字:「聽說,你們準備結婚啦?」
「嗯!」陸西橙大大方方點頭,「就在年初三,薛爺爺歡迎您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薛正明也很想參加,可惜他過了年就要去杭城,怕是沒機會了:「小霍還沒回來呢?」
「快了,」陸國平看了眼日曆,最近幾天,橙橙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撕日曆紙,好像多撕掉幾頁日子就能快幾天似的,「馬上過年了,再不回來,我可不把女兒嫁給他。」
「競川那麼聰明的孩子,錯過這女婿,你去哪裡找個更好的。」薛廠長開玩笑,霍競川去廠里學習過一段時間,學什麼都很快,一點就透,就算沒有老朋友的關係,這樣一個年輕人,學歷夠,想進廠找份工作,有機會他也是願意招進來的。
「就是就是!」陸西橙幫腔,反正除了霍競川,她誰也不嫁。
「你們看,」陸國平指著女兒好氣又好笑,「這就叫女大不中留。」還沒嫁人呢,就一心向著男人了,他這個老父親真是心酸。
「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蔣素絹端著杯子出來,她對女婿很滿意,對女兒好,對他們也孝順,比兒子也不差什麼的。
想到兒子,蔣素絹開始惦記起了小兒子,橙橙結婚,四個兄弟姐妹,只有北霽當兵趕不回來參加。
同一時間出生的龍鳳胎姐弟,姐姐都嫁人了,兒子還沒個著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她帶個兒媳婦回來。
……
粵省某軍區。
「陸北霽,你又偷偷練,等我和你一起。」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沖向訓練場地,臉上帶著爽朗的笑意。
「你不懂。」陸北霽揉揉長久保持握槍姿勢而發麻的虎口,「我姐姐要結婚了。」
他和陸西橙是龍鳳胎,姐弟倆五官有五六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任誰也不會將兩人弄錯。
「那不是好事嗎?」少年也拿起槍,裡面沒有子彈,只能練習手腕的定力,他隨口問道,「你姐姐和你一樣大,她嫁的什麼人啊?」
「和咱們排長同村的一個獵戶,據說身手很厲害。」他們的排長就是王林松,他很明確地告訴陸北霽,他未來姐夫,比他強太多。
陸北霽犯愁啊,雖然和姐姐的關係不算特別親近,那也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啊,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萬一姐姐被欺負了,他總要為她出頭吧,沒辦法,只能努力讓自己變強。
話說姐姐做的肉醬真好吃,便宜他姐夫了。
「我和你一起變強。」十八歲的少年霍時嶼扣動扳機,「biubiubiubiu」放了幾個空槍。
「你又沒有姐妹需要你撐腰。」陸北霽活動完手腕繼續練習,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粵省的冬季氣候宜人,正適合午睡。
「誰說我沒有!」霍時嶼在心中默默地說,他沒有柔弱的姐妹, 可他有個丟失了二十年的大哥,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過著苦日子呢,吃不飽穿不暖,瘦瘦小小的,等大哥找回來,霍時嶼要好好保護他。
「那你加油!」
「加油!」兩個嘴巴上長了一圈絨毛的少年互相鼓勵,他們是同齡人,有著相同的經歷,都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當兵的,又有著相似的家庭背景,很容易成為朋友。
「霍時嶼!」一道低沉的喝聲從身後響起,「你膽子是越來越肥,再敢不打招呼出門,讓你大伯娘擔心,信不信我親自動手抽你!」
霍時嶼手一顫,苦著臉轉身:「大伯,不,首長!」
陸北霽也跟著喊:「首長好!」
「嗯,」霍誠濂頷首,看著不省心的侄子,「去,自己繞著營區跑十圈。」
「是。」霍時嶼知道大伯說一不二,老老實實受罰去了。
陸北霽腳步動了兩下,也想跟著跑,這位二叔的上級實在是太嚴肅了,難怪出去演習,人家都稱他們師部為冰山部隊,因為老大就是座冰山。
「抬頭挺胸,立正!」
「是!」陸北霽雙手緊貼褲縫,目光直視前方。
霍誠濂的神情和緩了些,抓起邊上的步槍:「來,我教你!」
陸北霽一怔,沒想到首長這麼……平易近人?
他全神貫注聽著首長的教導,臉上時而興奮,時而驚嘆,沒留意到首長黯淡的目光。
霍誠濂望著自信張揚的少年,如果他的兒子在身邊長大,會不會也是這個樣子,連闖了禍被罰也是生機勃勃的?
霍誠濂教了十分鐘,讓陸北霽自己練習,陸北霽呼出長長的氣,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首長,只比二叔大幾歲,鬢邊卻有了歲月的痕跡。
霍誠濂相貌英挺,眉間的溝壑很深,應該經常做皺眉的表情,不似二叔溫和,而且,聽說和首長一同生活在部隊的有首長夫人,卻從未見過他們的任何一個子女。
陸北霽撓撓頭,把這個問題拋到腦後,他要找二叔要些肉票,多吃肉,長健壯些,爭取早日打敗他未來姐夫。
霍誠濂回到住所,他是師長,在師部有獨門獨院的房子,一個二層小樓,算不上精緻,但打理地很乾淨,院子一角種著些蒜苗和黃瓜等蔬菜,就是管理它們的人不太上心,蔫巴巴的。
霍誠濂打了桶井水,打算給蔬菜們澆一澆,勤務兵過來見到,連忙搶過水瓢:「首長,您歇著,讓我來。」
霍誠濂便由著他,走進屋,廳里的木頭沙發上坐著位婦女,正在低頭織毛衣。
霍誠濂坐過去,看著黑色的尚未成型的毛衣嘆氣:「仔細眼睛,這是今年的第三件了吧!」
婦女抬起臉溫婉一笑:「這件織得大一些,男孩子長得快。」
她的姿容秀美,眼角處有細細的紋路,手撫摸過毛衣,眼裡滿是慈愛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