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呢,被她娘攛掇著,也覺得自己是有希望的,狼崽子以前看著凶,近半年脾氣好了很多,在大隊越來越說得上話了,嫁給他,有面子,何況還有座青磚大瓦房在那兒擺著,她咋可能不心動?
剛才開衣櫃就是想著能和霍競川親近點,萬一看到點啥不該看到的,她回頭還能找他道歉呢,一來二去的,不就處起來了嗎?
她那含羞帶怯的表情,霍競川那根木頭沒感覺,陸西橙可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不給她開衣櫃的機會,裡面是沒她的東西,可有霍競川的啊,如果內褲給這個二妮看到,陸大小姐就要噁心死啦!
「怎麼樣,還要看嗎?」陸西橙懶洋洋靠在柜子上,噙著抹淡笑看著這對母女,此時的她,不是平日裡那個可愛的親切的孩子們最喜歡的陸姐姐,而是二十一世紀,被朋友們捧著,眼高於頂的陸大小姐,只一眼,那骨子裡的高傲和自信便展露無遺。
二妮半低著頭,不敢看她,她太美了,和她相比,她簡直不如地上的泥土,哦,這是水泥地,沒有泥土。
她泫然欲泣地看向霍競川的方向,想讓他說兩句話,他的對象這麼潑辣,這麼得理不饒人,他一個男人,怎麼受得了?
霍競川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陸西橙身上,只要她一個眼神,他就馬上將這倆人趕出去。
王春才和楊繼忠站在後面,眼睛放光,哇,嫂子好厲害啊,快快快,打起來,打起來他們就有用武之地啦!
李奶奶隊長老婆和錢大娘等都是活了多少年的人精啊,咋可能看不出二妮的心思,呸,以前嫌棄人家,現在看人家出息了,又想巴巴地貼上去,不要臉。
不用陸西橙動手,幾個婆娘就把人拽了出去,扔出了院門,李奶奶尋思著回去還得去警告一番,橙橙太小了,這種事不應該她一個姑娘家做。
小霍說要等到橙橙十八歲成年了再結婚,那還有一年多呢,總被人惦記著也怪煩人的,她和隊長媳婦一起去警告,誰再敢亂來,就分最苦最累的活,誰敢不老實!
陸西橙等礙眼的人走了,才扶著李奶奶走到柜子前,大大方方地打開柜子門:「李奶奶,您看,這是個衣櫃,放衣服被子的。」
衣櫃有兩米多高,其中一個柜子里做了隔層,放摺疊好的衣物,中間的柜子上方釘了根圓木,掛衣服的,不過現在柜子里空蕩蕩的,只有霍競川的幾件衣服,孤零零占了柜子一角。
嬸子大娘們湊在李奶奶身後,看著這柜子,真是讚不絕口,這年代,只要是稍微勤快點的女人,就沒有不喜歡收納的,有這樣一個柜子,家裡該多整潔啊!
不用說,霍競川一個大男人可用不上這麼好這麼大的柜子,這柜子肯定是專門給陸知青打的。
李奶奶笑得一臉褶子,老頭子還擔心小霍不貼心呢,都這樣了,還不貼心,他倒是貼心一個給她老婆子看看啊!
陸西橙又領著她們看五斗櫥,五斗櫥五斗櫥,顧名思義就是有五個抽斗的櫥櫃,是大城市年輕人結婚非常必要的一件家具。
霍競川這個柜子一邊是五個抽屜,其中最上面兩個帶了鎖,存放貴重的物品,另一邊改成了玻璃推拉門,更加美觀,底下用兩塊棗木疙瘩摳出的兩對老虎腳,栩栩如生。
大娘嬸子們看著光滑油亮的木質台面,都不敢上手去碰,怕自己粗糙的手給它刮花了。
「咋不用布蓋起來啊?」李奶奶端起柜子上陸西橙隨手放的一個搪瓷托盤,愛惜地用袖子擦了擦柜子上並不存在的灰,「丫頭,你們去買塊布,把這裡蓋著,可不能落了灰。」
李奶奶兒媳周蘭香是城裡人,李奶奶去親家家裡做過客,他們家也有個差不多樣式的柜子,就鋪了好看的花布。
「好!」陸西橙笑嘻嘻答應,她滬市的家裡也是這樣的,在這個年代是很洋氣的裝飾了,她雖然有遠超別人五十年的眼光,但後世的審美放到現在不一定合適。
五斗櫥旁邊靠著一面鏡子,因為是鏡面朝里,所以剛才都沒被發現,這會兒大家圍著五斗櫥,自然也看到了那面巨大的鏡子。
一面全身鏡,霍競川還沒來得及做個架子,但亮閃閃的鏡面在窗外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絢爛的光芒。
前進大隊地處偏僻,雖然土地很多,基本不會再出現餓死的情況,可農民們手上的錢卻沒多少,他們也很少進城,大部分人家別說這麼大的鏡子,連那種圓圓的巴掌大的小鏡子家裡都找不出一塊來。
女人鮮少有不愛美的,她們沒有條件,只能對著水缸或者去河邊洗衣服時照一照自己的模樣,此時乍然看到鏡子裡清晰的人影,都停住叫不動了。
原來她們長這樣啊,可真黑!
臉上還有兩坨紅,怪好笑的,大娘嬸子們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取笑著,爽朗的她們站在鏡子前難得扭捏。
鏡面有折射的功能,她們在鏡子裡看到默默往後退的陸西橙,一拍大腿,哎呀,這是知青的,瞧她們,都給忘了。
大家心知肚明,這房間裡的東西,大床,大衣櫃,五斗櫥,包括這面鏡子,都是霍競川特意為了陸知青置辦的,就連這個房子,應該也是因為要娶媳婦才蓋的。
跟在霍競川身後東看看西看看的小伙子們眼神幽怨,有川哥對比,他們以後可咋辦啊?
在炕和床的中間,靠牆還擺放著一張長方形桌子,桌子有一排三隻抽屜,兩邊是兩個小柜子,這是一張寫字檯,也可以當梳妝檯。
難怪泥瓦匠們討論說霍競川的房子房間不多,但建得特別大,要擺放這麼多大件家具,不大能行嘛!
木木然地走到廚房,廚房沒什麼特別的,就是整齊亮堂,霍競川的這棟房子,除了柴房,其他每間房間的窗戶都安裝了玻璃,廚房也不例外。
東北角砌了個大大的灶台,灶台上兩口鐵鍋,一邊的牆壁挖了個壁龕,裡面放著個熱水壺。灶台伸手能夠到的地方是一個大水缸,已經盛滿了乾淨的水,水瓢就放在缸蓋上。
廚房裡還擺了張不大不小的案板,其實就是一塊厚厚的木板,下面是兩條長板凳,後世流理台的作用。
東南角立著個櫥櫃,透過紗窗能看到裡面有六七隻大碗,一瓮雞蛋,一大玻璃罐子的醃蘿蔔,及糧食等。
廚房外面的院子裡挖了口井,地上也砌了水泥,掃得不見一點兒灰塵,緊挨廚房的一間是柴房,堆滿了曬乾的野草,木工做活剩下來的樹皮、碎木,刨花和木屑。
全部參觀完了,大家仍舊意猶未盡,不斷在每個房間穿梭,男人們觀察房子的整體結構,女人們則對臥室和廚房更感興趣。
在這個百廢待興的年代,在這個一窮二白的農村,裝修是陌生的名詞,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屋頂,有四面結實的牆壁,冬天不受凍,便是人們對於房屋的概念,而現在,他們的認知仿佛被顛覆了。
原來房子還能蓋成這樣,原來還有這麼多樣式不同的家具,有那準備蓋房當下就把這些記在了心裡,他們雖然弄不到磚瓦,但攢夠了木料,打個像樣的家具還是行的。
至於大隊長家這些條件比較殷實的,就更加要看得仔細了,他們私下盤算過了,這房子蓋下來,一千塊錢打個底,但是如果他們要求不那麼高,青磚混合著泥磚,五六百也能蓋。
五六百當然也是大錢,可誰家蓋房子不是掏光家底的,既然要蓋,乾脆就蓋個好的,要是能蓋一個這樣的房子,那可真是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兒孫後代了。
等人都走了後,陸西橙幫著打掃房間,霍競川關上院門,在廚房洗杯子,他回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拿著掃帚掃得很認真。
幾個杯子很快洗完,霍競川走進臥房,從柜子最上方的隔層了拿出鋪蓋,之前,床上和炕上都只墊了一卷草蓆,陸西橙不愛別人坐自己的床鋪。
而且,他自己的床單和被套都是粗布,他蓋著無所謂,如果她來休息,粗布會磨到她的皮膚。
所以他現在拿出來的陸西橙給的被套和床單,淺灰色,顏色不突兀,料子很軟。
霍競川鋪床單的動作很熟練,他站在床邊,仔細把床單每個角拉平整:「橙橙,炕要不要鋪?就鋪床可以嗎?」
陸西橙把垃圾掃進簸箕里,小嘴微微翹著:「隨便你呀,是你睡又不是我睡!」
霍競川正準備套被套,聞言抬起頭,走到陸西橙身後,把她手裡的掃帚拿走:「怎麼不高興了?」
「沒有不高興。」陸西橙又想去擦柜子,被男人的結實長臂攔腰抱起,她手在空中揮舞兩下,整個人就落到了柔軟有彈性的床上。
「這張床,你第一個睡!」霍競川按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看著她。
「除了今天,以後這個房間,我不在就鎖起來,不讓任何人進來。」他又說道,「柜子也不給別人碰!」
陸西橙的嘴巴就翹不起來了,她是真的沒有生氣,那個二妮,霍競川明顯沒搭理過,她就是……就是想撒嬌!
「你的衣服,尤其是貼身衣服,不能給那些小姑娘看到,看到我就扔了!」陸西橙蠻不講理地說道。
「只有你才是小姑娘!」霍競川理了理她額前的頭髮,小姑娘明天開始十七歲了。
「小姑娘是通用名詞。」哪有這麼霸道的。
「在我這裡不是。」別人是別人,她是她。
霍競川拉她起來:「先把被套套上,你再睡會兒!」
陸西橙幫著套被套,自從倆人在一起後,她的被套都是霍競川套的,她這會兒就是在添亂。
「妹妹,放錯角了,換一邊。」霍競川撐開口子,陸西橙頭鑽在裡面,手捏著被子一角,「沒錯呀!」
「錯了!」大床的被套長寬不明顯,霍競川跟著鑽進去,「這個角放在那裡。」
「是嗎?我看著都一樣的。」陸西橙又去找另一個角,被子被她壓在身下,她翻了個身,直直滾落到男人懷裡。
霍競川輕笑著護住她,還不忘取笑:「妹妹真笨!」
「是被子太大了!」陸西橙掙扎著要起身,霍競川一揚手,被套兜頭蓋下。
兩米寬的大床上,灰色柔軟的布料起起伏伏,一雙男性的大長腿和一雙屬於少女的纖細筆直的腿交纏在一起,少女的小腳上穿了米白色有小狗圖案的棉襪,此時,一隻襪子半脫落,被長腿的主人夾在小腿中間,它好像不服輸,用力蹬了兩腳。
男人的赤足在小腳上輕輕一勾,襪子掉落在地,雪白的足露出來,精緻到每一粒腳趾都是圓潤可愛的。
可不及細看,一雙麥色的大手從灰色布料中伸出,手背上青筋鼓起,有力地抓住這纖足,藏進了看不見的角落,少女身體似乎極為柔軟,腿被隨意掰折也不見痛苦之聲。
天黑了,陸西橙依舊把臉埋在臉盆中,嘴裡咕嚕嚕吐泡泡。
霍競川擔憂地站在邊上扶著她:「好了,我送你回去,不早了。」
陸西橙攤開手心:「鏡子呢?」
霍競川連忙把一面小鏡子遞上,陸西橙從水裡冒出頭,看著鏡中的自己,臉頰濕漉漉的,小巧的下巴滴落著水珠,嘴巴微微腫著,她小心拿手一碰,不痛,麻麻的!
「天黑了,看不出來!」霍競川拿毛巾給她擦臉,動作很輕。
「都怪你!」陸西橙仰起頭,男人眉眼間有一絲饜足,說好的不親她的,他這是想一次性報復回來嗎?
「嗯?」霍競川聽見她小聲的嘀咕,「說好什麼?」
「沒什麼!」陸西橙扁著嘴,沒說好,是她自己想的。
她張開手:「你抱我回去,我走不動路!」也是怪他。
霍競川欣然應允,將她放在手臂上,路過臥室時,床鋪上一片凌亂,可憐的被套還沒被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