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日子,氣溫越來越低,一場接一場的大雪不間斷,霎時間,山川、田野、村莊全都籠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漫天飛舞的雪片,使天地融為一體。
後世,由於全球氣候變暖,自小長在江南的陸西橙很少能看到雪,除非特地去北方旅遊,那時候,見到雪景是興奮雀躍,而現在,看著厚厚的覆蓋到小腿肚子的積雪,她只有憂心。
前天,大隊上一戶人家的屋子在半夜裡塌了,是被雪壓垮的,還好巡邏隊的人及時發現,把人都救了出來,受了輕傷,沒有大礙。
只是,房子沒有,對於一家人來說,無異於天塌了,大隊長只能暫時將他們安置在隊上無人居住的破屋裡,明年再做安排。
陸西橙不是太同情他們,全家十多口人,愣是三天沒有掃雪,屋頂上的雪積得快有人高,房子塌是遲早的事。
農村的房子都是用自己做的泥磚建的,並不太結實,一到冬天,勤快的人家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上屋頂掃雪,要不然隨時會有坍塌的風險。
陸西橙抱著鹽水瓶走出屋門,深吸口氣,大雪帶走了空氣中的懸浮顆粒和塵埃雜質,空氣尤其清新,她抬頭看向自己的屋頂,新鋪的草墊子上只有一層薄薄的雪花。
霍競川一大早就來給她把屋頂清掃了,門前的路也清了出來,雪太厚,他堅決不允許陸西橙再一個人去他家,陸西橙好說歹說,終於讓他同意白天只在中午來一次,其他時間在家睡覺。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每天過去找你,反正我沒事幹,看誰耗得過誰!」陸西橙不得不這樣威脅。
「橙橙!」
「唉,」陸西橙坐在炕沿,拍拍自己的腿,幽幽嘆氣,「我長得不高,要是不小心摔進雪裡,會不會整個人都埋進去,你再也找不到我呀?」
霍競川心口一緊,想到那個可能,只能妥協:「好,我早中晚過來三趟,你不准走出知青點。」
前幾天一個人上他家就摔了,他真的是很不放心。
陸西橙捂著嘴笑,笨蛋,她就算真的埋雪裡,她也能躲進別墅啊,不過那他就真的找不到她了。
「好啦,我乖乖聽你的話,你也要乖乖聽我的話呀!」陸西橙摸摸他的狼腦袋,順毛捋,「等你來了,我給你做好吃的,保證不亂跑。」
「嗯!」霍競川蹭蹭她的手心點頭,「不用做很多,能吃飽就行。」
……
吃完午飯,霍競川陪她說了會兒話,被趕回家休息。白天,他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躺上炕的,本來就熬了一夜,陸西橙不捨得他再睡不好。
她自己也躺進溫暖的被窩裡午睡,睡了一個小時,爬起來,瞥見隔壁沈安寧和徐晉杭正舉著長棍子拍打屋頂的雪。
沈安寧有上一世的記憶,知道在東北農村,這是必須乾的活,她不敢爬到屋頂上去,只能拿棍子敲下來。
徐晉杭卻是不以為然,他在京城是住在筒子樓的,從來沒掃過雪,壓根兒不相信輕飄飄的雪花能壓垮屋子,直到大隊上有房子塌了他才後怕。
沈安寧雖然想幫他,但在前院,清掃屋頂和道路積雪是男知青們的活,他自詡是來支援建設農村的,咋能來這點活都不干呢!
掃著雪,他在心裡暗暗怪王滿囤,當初剛來選屋子時怎麼不說自己住還要掃雪呢,要是早知道,他也去睡大通鋪了。
現在,男知青那邊住了十個人,相當擠了,張嘉寧搬了過去,十個人每天兩人掃雪,張嘉寧只需要每五天早起掃雪就行了。
張嘉寧現在也很少出門,沒事就在炕上或者廚房窩著,他想找他單獨說說話都沒機會。
徐晉杭很少開口求人幫忙,相反,他更喜歡幫助別人,他只希望嘉寧能看到他現在的辛苦,主動來幫助他。
看到陸西橙出來,他放下棍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陸知青,要不要我幫你順便把屋頂也掃了?」
陸西橙連個白眼都懶得翻:眼睛不會看啊,我用得著你幫!
她沿著清理出來的小路去了前院,徐晉杭被無視了也不生氣,那封信因為大雪還沒來得及寄出去,他每晚都要再潤色幾遍,現在,他已經把現實中的陸西橙完完全全當成了他筆下那個飽受壓迫的小可憐陸知青。
陸知青這麼慘,脾氣壞一點也是正常的,他要體諒她。
沈安寧站在後面咬著唇,真是個狐狸精,都有對象了,還勾著徐知青,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她怎麼不快點嫁人呢!
又覺得姓霍的果然沒用,處了幾個月對象了,還沒把人娶進門,該不會這輩子又打光棍吧,沒出息!
陸西橙走到女知青們的大通鋪,劉小草再被所有人罵了一頓後,終於把她那個豬窩收拾了一下。姜麗麗放話,她要是還這樣,就把她的被子扔出去,讓大傢伙都來看看,她這人有多懶。
劉小草還想找個體面的對象呢,她雖然懶,心裡卻非常清楚,男人都喜歡勤快的女人。
家務活其實她非常擅長,畢竟家裡的活都是她做,真要收拾,她動作很快,於是,大家都真正見識了什麼叫做邋遢。
發霉的背心,髒成黑色的白襯衫,被子裡有兩個餅,沒有洗過的生了蟲子的褲衩……還有,壓在稻草堆里的一隻死老鼠。
女知青幾個捂著嘴跑出去,太特麼噁心了,幾個人齊齊蹲在後門口嘔吐,陸知青不知發生了什麼,還想進去瞧瞧,被林圓一把拉住,「別去!」
她還記得橙橙怕死掉的動物屍體,那見到老鼠,不得嚇死啊!
吐完了,幾個去找了大隊長和婦女主任,王滿囤不好進女知青的屋子,只有婦女主任去看了,說實話,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埋汰的年輕姑娘,還是個知青,城裡人,比他們大隊的老娘們還不講究。
和這樣的人住一個屋,也虧得這些知青們能忍。
可不是能忍麼,之前忍劉超英,現在是這個劉小草,哎,怪不容易的。
髒,邋遢是個人習慣問題,不算是錯,也不能處罰劉小草,婦女主任只得警告一番,然後找來大隊上的兩個婦女幫著他們把炕打掃一遍,當然,不是白幫的,兩個婦女有工分,工分從劉小草工分里扣。
劉小草悔得要死,拼命說自己能弄乾淨的,可是,誰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