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滿囤的話,陸西橙不好再躲著,她走出去:「大隊長,霍競川臉上的巴掌是他自己打的。」
「啊,陸知青,你都聽到啦?」王滿囤抓抓頭髮,這種事對著姑娘咋問啊,愁人!
陸西橙睜著眼睛說瞎話:「嗯,霍競川穿我的軍大衣,他還摔了一跤,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我生氣,就讓他打自己了!」說著她把軍大衣上擦洗過後留下的淺淺痕跡給他們看,「都這樣了,大隊長,您說換成您,您生氣不?」
王滿囤一拍大腿:「生氣,特生氣,哎呀,小霍,不是叔說你,這麼大的人,咋還能摔了呢,看把這衣服摔的……」
陸西橙的軍大衣在前進大隊絕對是讓所有男男女女都恨不得扒下來穿自己身上的衣服,長度到膝蓋下,棉花塞得鼓囊囊,裡面還有一層厚厚的羊毛,那要是穿上身,光想像就覺得暖和,王林松是當兵的,他都只有一件薄薄的夾襖。
偷穿對象衣服摔跤的農民哥霍同志很無奈,這鍋背得……
王滿囤譴責完霍競川又要幫他說說好話:「陸知青啊,你倆處對象,按說叔不該多管,只是他到底是個男人,以後就別讓他打臉了啊,他要是有啥做的不對、惹你不高興的地方,你就和叔說,或者和你李爺爺說,我們會幫你教訓他的。」哪個男人不要面子,頂著個幌子走出去多難堪啊。
「我以後不會了。」陸西橙乖乖點頭,她也不喜歡讓男朋友甩巴掌這種懲罰,最多打他手心,不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手心,結果疼的明明是她啊,那打哪裡好呢?
剛才還有兩分委屈的霍同志立馬不樂意了,「大隊長,是我自己要打的,和橙橙無關!」
陸西橙擰他胳膊:「你不會叫聲叔啊!」
「叔!」
王滿囤:到底還是錯付了!
解了疑惑,王滿囤說起這次過來找陸西橙的原因:「我聽說你修路的時候畫了一幅畫?」
「是的!」陸西橙畫畫好多人都看到了,只是事情過了挺久了,怎麼現在問?
今天一早,王林松駕著牛車送老爹去公社開會,紅旗公社十幾個生產隊長坐在一起,匯報了今年的成績。
前進大隊除了足額上交公糧公豬等任務外,最大的成績就是修了一條石子路,公社撥了一部分款,後面全部由社員們自己動手修建,遇到困難自己解決,沒再要公社任何幫助。書記對這個事是大加讚嘆,如果每個大隊都能這樣,他們幹部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嘛,什麼都來找公社,他們又沒有三頭六臂。
王滿囤坐在一群大老粗中間,那胸脯挺得別提多高了,驕傲啊!
最後,書記說要把這個事匯報到縣裡去,最好能給前進大隊評個先進,讓王滿囤寫個材料交上去,要聲情並茂地描述當時社員們修路的積極和熱情。
王滿囤瞬間焉巴,讓他帶著大傢伙幹活沒問題,讓他寫文章,真是抓瞎。
吹著風趕回家,把這事和他媳婦一提,他媳婦說見過陸知青畫畫,如果能把畫一起交上去,是不是會更好,於是,王滿囤就厚著臉皮找來了。
「陸知青,我不白要,我給你算工分,你看行不?」王滿囤有些難為情,畢竟是人家私人的東西,陸知青要是不願意給,他也不能強迫。
算工分不是假公濟私,這是為大隊做貢獻的,本來就應該給的。
「行呀,」陸西橙點點頭,「不過畫沒在我身上,晚上我讓霍競川給您送去吧!」畫她放在別墅了,當然不可能現在拿出來。
「沒問題,沒問題,我給你算十個工分。」得到滿意的答覆,王滿囤非常高興,囑咐霍競川要把人好好地送回去,就帶著兒子樂呵呵地走了。
霍競川鎖上院門,陸西橙從別墅里取出畫,後來她又畫了幾張,知青們砸石子的,快完工時慶祝的等等。
但是她最喜歡的還是那張打夯圖,圍觀的人在鼓勁,老人小孩缺了牙,婦女們疲憊的臉上滿是笑容,露出牙齦,衣服全是補丁,鞋子是破爛的草鞋。
男人們揮灑著汗水,中間高大的青年扶著夯頭,並不十分粗壯的手臂蘊含無限的力量……沒有五官,沒有表情,陸西橙卻能從畫裡感受到他當時的意氣飛揚。
她捨不得把這張給出去,但這張確實是所有畫裡最能表達激情和熱火朝天的壯觀氛圍的。
「這個紙在這裡能用嗎?」陸西橙撫摸著畫,突然想到個問題,她的畫紙是後世買的白紙,不知道現在能不能買到。
霍競川上手摸了摸,點點頭:「可以。」他沒去過賣紙筆的店鋪,但在傅奶奶留下的箱子裡有類似質量的紙張,雖然時間久了已經泛黃髮脆,不過大城市應該能買得到。
說完,他又摸摸陸西橙的頭,誇讚道:「妹妹進步了,考慮周到!」
「還不是你天天千叮萬囑的,我都條件反射啦!」陸西橙把畫攤開,又拿出一張白紙,「我打算把這張圖臨摹一遍,原圖我要留下來。」
「為什麼?」
「因為,」陸西橙仰頭甜甜一笑,「上面有個最好的你!」
當時畫畫的心情和現在不同,陸西橙沒辦法複製當時的感受,好在她臨摹的本事不錯,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不是問題。
「你很喜歡畫畫?」霍競川點上煤油燈,打開手電筒幫她照著,他看過她畫的幾幅畫,從一個門外漢的角度評價,很好看,而且,非常的有靈氣。
「算喜歡吧,我從小學的呢!」陸西橙拿起畫筆動手,「學了好多年,有些東西就是本能,除了畫畫,彈琴跳舞都學了很久。」
說她嬌氣吧,她從小學的很多,又能堅持,這方面又是很能吃苦的。
霍競川握住她的左手,看她一點點在紙上畫,每一筆,隨意得好像不用思考,筆下,卻是一張張生動的臉孔。
而整張圖上,她用時最久的,最認真勾畫的,是一個勁瘦的看不清表情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