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不幫你,你自己洗啊!」是那個婦女的聲音。
「我不,我身上痛,讓她們幫我洗,我出五分錢!」
陸西橙向上舉著手電筒,暖黃色的光照出她詫異的表情,嘴裡無聲地問了句:「多少錢?」
她沒有聽錯吧?
「五分!」連一貫端莊的林舒也忍不住翻白眼,縣城澡堂子洗個澡五分錢還要洗澡票呢,也沒服務員伺候,沈安寧到底把她們當成什麼了?
唯有個劉小草願意,可沈安寧自己又不願意了,嫌她埋汰,所以僵持到現在。
「你沒看到她有多髒,不僅身上,連頭髮里也全是泥,給我五毛我都不給她洗。!」
陸西橙同情地看著她們:「那怎麼辦,她不洗就這樣等著?」
「她再不出來我們就去找大隊長!」林舒搓了搓手臂,「沈安寧回來說被大隊上的人打了,要告到公社去,這事也要通知大隊長。」
以林舒來看,就算被打了,也不會多嚴重,說不定還是自找的,女人之間扯頭花的事情多了,誰說得清楚。
雖然說知青應該一致對外,但憑本心,她們都不想站在沈安寧這邊。
兩個男知青把棉衣穿好說:「那我們去吧,外頭怪冷的!」
徐晉杭見他準備走,忙勸大家:「沈知青是在外面受了氣,所以情緒不好,我們體諒體諒她!」
姜麗麗個火爆小脾氣聽不得這話:「體諒?我們憑什麼要體諒她,我們是她爹還是她媽啊!」
「我們都是知青……」
「我們都是知青,她怎麼不體諒體諒我們,占了一下午廚房,害這麼多人陪她受凍,我們感冒了,她是有錢拿出來給我們看病還是會照顧我們?」姜麗麗反唇相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找了大隊長,對她在隊裡的名聲不好!」徐晉杭解釋,他是出於好意。
「名聲?」姜麗麗冷笑,「徐知青,你去外面打聽打聽,她沈安寧還有什麼名聲!」
也慶幸前進大隊大部分人比較講理,要不然連帶她們所有女知青的名聲都要被帶壞了。
徐晉杭還想說什麼,坐在屋裡的張嘉寧衝出來,拽住他往回拖,然後「啪」地把門一關,臉色很難看。
「嘉寧,我話還沒說完!」徐晉杭不滿道。
「你還想說什麼,徐哥,沈安寧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蠱,讓你不惜得罪所有人都要幫她?」張嘉寧是真的心累,這事和徐晉杭有一毛錢關係啊,非得摻和進去。
「沒有,我真的是覺得知青之間應該守望相助,如果我們內部都不團結,又怎麼指望外人來幫助我們!」
徐晉杭正氣凜然,「嘉寧,我有責任,讓大家擰成一股繩,我們是來建設社會主義農村的,不是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鬧矛盾的。」
張嘉寧第一次認真地看他,居然發現他說的都是發自內心的話。他想笑,然後他真的笑了。
他有責任?
他以為自己是這群知青的領頭人,大家都要聽他的?以為自己的影響力很大?
建設農村?
就他這樣每天只能賺五個工分建設個屁農村,他是懂什麼技術還是有門路能弄來什麼機器?
什麼都沒有!
還不如那個漢子組織修路貢獻大!
也不如女知青們給孩子們上課有幫助!
張嘉寧抬頭嘆息,丟下句「我出去看看」,不再多說。
說什麼呢?看不懂形勢,認不清自身定位,張嘉寧不想對牛彈琴。
他要找機會再和大哥聯絡下,徐家不能依靠了,他這條被擱淺的魚禁不起折騰。
張嘉寧走到廚房門口,對剛才那個男知青說:「我陪你一起去吧!」他帶了手電筒。
陸西橙看著倆人離去的背影,這個張嘉寧可能家裡寵著比較口無遮攔,某些觀點也很歪,但比徐傻叉聰明多了。
好兄弟間的友情岌岌可危矣!
陸西橙打了哈欠,林舒勸她:「橙橙圓圓你倆先回去吧,等大隊長來了,我們也能休息了。」
林圓和陸西橙點頭,先回了自己屋。
陸西橙洗完澡,吹乾頭髮出來,撩開窗簾往外瞅,王滿囤已經帶著婦女主任到了,婦女主任面朝里站在廚房門口說著什麼,王滿囤滿臉不耐煩。
「我不……我不……我不……」廚房裡又傳來喊叫聲,陸西橙隔著門聽不真切。
她胸口揣了只小兔子,好奇得要命!
然後她看到姜麗麗氣憤地要往裡沖,被林舒和陳慧敏拉住。
到底說了什麼?
陸西橙穿上新鞋新襪子,在睡衣外面套上軍大衣,打開半扇門探頭,然後發現幾米遠處,林圓和她一模一樣的姿勢伸著腦袋。
後院大,風聲也大,聽不清婦女主任在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又一撥人從外面蜂擁而來,其中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陸西橙一眼就認出來了。
霍競川熟門熟路來到後院,先看向陸西橙的屋子,抓到一顆縮回去的小腦袋,果然不乖!
陸西橙躲了兩分鐘就鑽了出來,朝霍競川小貓招手。
王林松和王春才和他站在一起,兩人非常上道:「你媳婦叫你呢!」
霍競川走到陸西橙屋子門口,非常規矩的沒有進去,很正人君子的模樣:「怎麼了?」
「他們還在吵什麼呀?」陸西橙問。
霍競川眸中閃過一抹暴戾:「和你沒關係!」
他這樣說,陸西橙越發好奇,和另一邊的林圓對視一眼:「那我們去聽聽!」
她們沒有靠近廚房,霍競川擋在陸西橙面前。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去,不讓我去我就死給你們看!」是沈安寧的聲音。
林舒也衝著門裡喊:「那你自己去,你不睡覺,我們還想睡覺呢!」
「睡?今晚誰也別想睡,你們全都要陪我去,我走在路上被人打,我要去公社告狀,你們不陪我去就是搞分裂,我可以告你們的!」
「有本事你就去告,看公社怎麼判!」姜麗麗呸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