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子點點頭,抱起碗,小小的先喝了一口,頓時眼睛都眯起來了,大口大口的吞咽著,即使還有些燙,也捨不得吐出來。
紅糖水下肚,兩人的臉色泛起了一點血色來,人看著也精神了些。
放下碗,就要告辭。
許寧言開口道:「我這次回來是賣掉房子,處理完東西,就要去京城了!好些東西帶不走,也懶得帶,按照咱們本地的規矩,會給鄰居分一點,你們也算我鄰居,自留地也多虧了你們,別的沒有,就兩床舊被褥,要是不嫌棄,趁著現在沒人,你們帶回去吧。」
說著就去柜子里裝作翻找,實際在空間裡摸出兩床當初姜致遠在縣城睡過的被褥,從柜子里抱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古教授帶走。
古教授聽了這話,神色激動,全放在了許寧言要回京城這件事上,壓根沒看那兩床被褥:「許同志,你,你要去京城?」
許寧言點點頭。
古教授喃喃自語道:「去京城!京城啊,也不知道現在京城怎麼樣了?」
語氣中充滿了懷念,更多的是無望的感嘆。
嘆息了一聲,低頭看放在桌上的兩床被褥,看著半新不舊的,卻厚實的很,不用摸就知道暖和。
若是有了這兩床被褥,這個冬天只怕他們也能抗得過去了。
古教授內心交戰了半日,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老臉一紅去抱被子:「真是太謝謝你了許同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才好!如今我這樣,實在沒什麼能報答你的——」
許寧言擺擺手,「這些東西不送給你們,也是要送給別人的!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說不得以後你們能回京城了,以後我還有求你們幫忙的一天呢!」
古教授苦笑,只當許寧言是安慰自己:「如今我們是不敢想回去了,只想能活過這個冬天,就不錯了!」
許寧言往爐子裡加了兩塊柴火,似乎不經意的將她糊弄大隊長和大隊書記的話透漏了兩句。
只這兩句,就讓古教授的眼睛一亮,哆嗦著嘴唇問道:「許同志,你,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許寧言點點頭,語氣溫和:「所以我才說,以後咱們說不得能在京城再見呢!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不讓被人看到了不好!」
就要送客了。
古教授還有很多話想問,可看許寧言這個態度,嘴唇翕動了幾下,到底沒開口。
又道了謝,抱著被褥,還有許寧言還回來的籃子和布袋告辭。
出了小院,大約心情太激動的緣故,下那幾個台階的時候,最後一階踩空,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在地。
手裡的被褥落在了地上,也顧不得許多了,撿起被褥,高一腳低一腳的回了牛棚。
許寧言看在眼裡,搖搖頭,有了她這番話,想來古教授應該再不會心存死志了吧?
方才她可看出來了,古教授進院子之前,那眼神已經麻木枯槁了,話里話外都是頹然死寂的氣息。
知道有可能平反回京城,雖然不知道又要煎熬多久,可有了這個希望,他們又能堅持下去吧?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畢竟她是個自私的人,在這個時候,她要做的是第一保全自己,第二保全姜致遠他們不被連累。
至於其他人,她有心無力。
嘆了口氣,將古教授送來的那些東西收起來,打算等走之前,再偷偷放到牛棚里去。
畢竟這點糧食,對她來說無關緊要,可對牛棚的人來說,說不得就能救一個人的命了。
剛收拾好沒多久,鐵柱就在院子外頭喊了:「四丫姑姑,我奶把飯做好了,去我家吃飯——」
許寧言出來,手裡還拎著一隻烤鴨,算是添個菜,也至於空手去大隊長家不好看。
鐵柱眼珠子都粘在了烤鴨上,吞了吞口水:「四丫姑姑,這,這是啥?」
許寧言將烤鴨遞給鐵柱:「這是京城烤鴨,你先拿回去讓你奶奶給熱了,大家都嘗嘗。」
鐵柱連忙點頭,接過烤鴨,一溜煙的先跑回家去了。
許寧言跟在後頭慢悠悠的走著,經過牛棚的時候。
牛棚的門打開了,好幾個看著眼熟的人,都眼神熱切的看著許寧言,想開口說話,被古教授和另外一個叫老邢的,將人都給拉進去了。
許寧言只做沒看到,徑直往大隊長家走。
在大隊長家吃了晚飯,天色才剛擦黑,大隊長媳婦錢春蘭本來打算晚上去給許寧言作伴的,畢竟之前許寧言家是有狗腿子。
如今可就她一個單身小姑娘,住在那附近,萬一出事了可咋辦?
許寧言拒絕了,雖然沒有狗腿子,可她自己的身手也不差,她實在不習慣跟不熟的人晚上同住一個屋,睡一張床。
大隊長見許寧言不是客套,是真拒絕,也就開口了:「行了,這大冷天的,又是咱們大隊能出啥事?更何況那地方也不是指她一戶,還有牛棚的那些人!真有事,一聲喊他們也就聽到了!更何況咱們現在公社的治安可是縣城裡數一數二的好,沒事的!」
經過上次投毒事件後,整個紅旗公社都被部隊的人來回梳理了三遍,稍微有點問題的都送局子裡頭去了,如今紅旗公社這治安,就差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
大家誰心裡沒點數?敢去找許寧言的麻煩?不怕再被部隊來回梳理一遍,一家子都送到局子裡去?
因此還真不擔憂。
錢春蘭一聽,還真是,方才是她想差了,也就不說了。
只讓鐵柱將人送到家了再回來。
鐵柱自然是樂意的,許寧言回來,他就吃上了京城烤鴨,可真香啊!
一路送許寧言回去的路上,那小嘴就巴巴的沒停,將這幾個月來團結大隊發生的事,各家的八卦,恨不得一股腦的都告訴許寧言。
許寧言也十分上道,摸出幾顆大白兔塞給了鐵柱。
鐵柱笑眯眯的接過來,先剝了一顆塞進嘴裡,剩下的都揣進了兜里,打算帶回去給家裡的弟弟妹妹也甜甜嘴。
要知道,這許寧言沒回來的日子,他們已經好久沒吃到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