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親戚低聲勸她,別過分計較,畢竟江潮剛回家,是破冰前兆,人對象也是第一次上門,總得留點顏面。【記住本站域名】
可江梔聽不進去啊,她們積怨太深,加上她對周敬文有模糊的好感,這名畫是他的孝心見證,她怎能不心疼。
怎能不藉機發揮。
江家親戚今天剛到場,就聽人說今天有壓軸好東西,人老了,從奮鬥半生的職位退下來,多少要培養個興趣愛好。
年輕時帶兵打仗的大老粗,在幹部退休所下象棋、練毛筆字當消遣,逐漸也培養出第二愛好。
江潮爺爺因為平時喜歡臨摹山水畫,周敬文才投其所好,送他石濤的真跡。
周芝要給侄子打造孝順的名聲,早就私下跟關係不錯的人提過幾嘴。
在外界,鄉下破四舊、去糟粕之風還沒停歇,她一個公安領導的夫人,已經不忌諱這些了。
先別管他人如何想,但能瞻仰清朝大家的墨寶,大飽眼福,也是一件開心事。
社會在進步,風氣也得開放不是。
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
眼瞅畫卷被打濕,幾人痛心疾首全都寫在臉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江遠看見老父面上惋惜,又見兒子一副嚴陣以待,有心調解。
但有人比他快一步,「就是副畫,再說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今天喜慶日子,別小題大做。」
現在的江耀安,就是老革命們年輕時代的縮影。
文人墨寶他不懂,讓他欣賞簡直是牛嚼牡丹。
說完那句話,一下收到數個白眼。
江耀安一頭霧水,他不是文盲,也清楚越是朝代久的畫,價格越高。
要是唐伯虎、王羲之真跡被毀,他能跟著惋惜。
但眼下清朝覆滅沒多少年,東西價值不高,加上對方也不是家喻戶曉的畫家。
一幅畫跟家庭和睦相比,著實不值一提嘛。
他爺要知道他棒槌想法,估計要拿拐杖敲他腦袋。
江清溪也沒辯解,江耀安,長子長孫,她不能得罪。
貝齒咬唇,手上動作不停,伴隨畫卷打開,那張古畫雲山圖展現在眾人眼中。
石濤,清朝畫家,跟弘仁、八大山人、髡殘並稱清初四畫僧。
工詩文,善書畫,尤其擅長山水、蘭竹。
當打開畫卷時,那幅筆法流暢凝重、畫風新穎奇異、酣暢淋漓的墨寶,已經被水打濕一半。
老舊發脆發黃的紙,吸水性極好,不過一會兒功夫,上面的墨已經暈染了一大半。
好些愛畫的客人,此時不忍再看,可惜,太可惜了!
感受到越來越多的視線望著她。
江潮不動聲色地護在她身前。
眼下看著那個清秀的繼妹,嫌惡盡露,她那點把戲瞞得過別人,瞞不過自己。
剛才葉穗快摔倒時,只是輕微觸碰了下長桌。
那點力氣連桌腿兒都沒晃,怎會把距離桌邊十幾厘米的錦盒晃下去?
她推波助瀾,真以為自己沒看見。
「面具戴的時間長了,就脫不下來了是吧,剛才你把盒推下去真當我沒見?」
江潮口氣是從未有過的冷漠。
一石激起千層浪。
江遠臉變了,後媽周芝笑容也淡了,但她要維持好後媽的形象,努力讓自己平息。
「江潮,你跟妹妹小時候那點矛盾還沒化解啊?明眼人都看到是你對象不小心撞倒了。
你愛護對象沒關係,但清溪也是你妹妹,你當親戚朋友面兒往她頭上潑髒水,太……」
她眼眶紅一下。
隨即又拍著胸口順氣,「只要你能跟家裡好好的,就當時你妹妹不小心弄的,你倆一起長大,你小時候做的那麼荒唐的事,你妹妹都沒在意。
眼下更不會……」
她話音未落,擺放禮品的桌子已經四分五裂。
巨大聲響打斷了喜慶氣氛。
客人看他淡然收回拳頭,瑟瑟發抖,這刺頭兒離家多年,暴脾氣果然沒改。
宋蘭枝看老壽星臉黑了,樂得添火,但她不敢惹江潮,就把矛頭放在葉穗身上,「葉同志,事情因你而起,江潮也是護住你才這樣,你快說句實話,別讓他們娘倆鬧騰。」
湊近她低聲道,「你得識大體。」
不就是讓她認下屎盆子嘛。
葉穗優雅地整理了下前簾。
「抱歉,那東西確實不是我撞下去的。」
事實就是如此,她得夫唱婦隨。
聲音輕飄飄,卻在人群中掀起驚濤巨浪,這個首次登門的姑娘,竟能睜眼說瞎話。
一直沉默無言的老者,這個將一切看在眼在眼裡,沒及時發聲兒的壽星,此刻拐杖重重捶地。
古板嚴肅的面容上,慍怒就那麼猝不及防地爬了上去。
「江潮,你的對象我不認可!還有,明天你必須跟魏悅見面!」
老爺子大半生都在帶兵打仗,霸道慣了,對家人採取的手段都是強硬的,眼下孫子登門,他不哄著,開口就是發號施令。
剛才二人不歡而散,也是因為魏家的姑娘。
是這樣的,當初江潮他爸也是從抗美援朝戰場下來,轉業當了公安。
當時打仗時,漂亮國空襲,曾有一個戰友撲在他身上,救了他一命。
後來空襲結束,二人在一個戰壕里躲了一晚,那會意氣風發兩個年輕人,想把這份過命戰友情繼續下去。
江遠就拿三枚繫著紅繩刻下獨有印記的羅漢錢當信物。
跟恩人約好要結秦晉之好。
後來他們被人救下,養傷,又回了各自隊伍,等戰爭結束後,二人就再也沒聯繫上。
戰爭殘酷,江遠以為有過命之交的兄弟,戰死了。
誰知幾年前,自己跟手下說起這件事,魏冠華,也就是宋蘭枝的丈夫,竟跟他說,曾經他大哥也跟他們說過同樣的故事。
而且第二天還帶來了信物,就是江遠當年在戰場送出去的羅漢錢。
當時接娃娃親,只是年輕氣盛時的承諾,後來妻子死去,兒子跟他決裂,這事就擱淺了。
他也想解除婚約,但誰讓曾經的恩人夫妻全都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個孤女?
老爺子又重視戰友情,更不許他們出爾反爾,剛才單獨跟江潮談話,就是讓他別做忘恩負義的事,履行承諾。
葉穗聽完來龍去脈,看向江潮的目光就微妙起來。
敢情,這廝還有未婚妻。
太狗血了吧?
「葉穗同志,你有才有貌,今天還要參加市政的表揚大會,前途無限,何必跟我們爭婚事?
還有,你只要退讓一步,作為賠償,我家替你賠這個畫錢。」
一個不到二十的姑娘,聽見得賠償一個清代流傳下來的真跡,肯定要嚇的六神無主,打退堂鼓。
一動搖,江潮這種眼裡容不下沙子的,能繼續跟她好?
那不能。
這就叫離間計。
宋蘭枝為了讓侄女嫁到江家,無所不用其極。
眾人目光落到葉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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