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湉湉睡著了。
她安安靜靜的蜷縮在被子裡,小小的一團,只露出毛茸茸一個小腦袋,怎麼看怎麼惹人憐愛。
白玉雪給熟睡中的湉湉掖了掖被角,接著從挎包里拿出下午江若谷拿給她的那一封信。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拂過泛黃信封上面用她最熟悉筆跡寫著的她的名字,思緒慢慢飄遠了。
她是十八歲那一年嫁給紀廣存的。
她和他之間沒有過什麼銘心刻骨的誓言,她只不過是聽她爹說他是一個正直善良值得託付終身的人,她便點頭同意了。
兩個人出嫁前只是見了一面,因為害羞,她連對方的鼻子眼睛都沒看清楚。
她當時低著頭,只記得他的笑聲,是那樣的清脆爽朗,從耳朵一直躥進心田,就再也忘不掉了。
還是等嫁過去以後她才知道,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會在春日中給她的鬢角別上一朵小花,在夏夜中拉著她的手一筆一划的教她讀書寫字,在秋風中背著她去山上打板栗野果,在寒冬中在她的口袋裡偷偷的藏一上個烤的甜甜糯糯的紅薯。
那時候可真好啊。
可是,他們只一起度過了一個四季。
怨有什麼用,她一早就知道,在他的心裡,一直有著比他們這個小家更加重要的事情。
生逢亂世,總要有人主動去放棄些什麼的。
白玉雪輕輕嘆口氣,猶豫再三,她最終還是撕開了那信封。
昏黃的油燈下,她兩隻手輕輕展開了信紙。
[玉雪吾妻:
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你不要難過,也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不負責任,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上,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
如今,大的形勢已然明朗,有這樣一批信念堅定的同志們站在這裡,新社會的成立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那之後的恢復和發展,所依靠的只能是我們整個民族文化的根,那是我們腳下踩著的這片大地上流傳千年繼承下來的民族脊樑,是我們賴以生存的精神食糧,是絕不能就此斷送在我們這代人的手中的。
當黑暗過去,光明就會到來,往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你還年輕,你未來的人生還有無限種的可能性,請不要為了我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讓你花一般的年紀就此枯萎凋零,相信這世上總有人能夠代替我來給你真正的幸福。我已託付趙兄送回一筆錢財到你手中,就算是我給你的添妝,有了底氣,往後到別人家裡才不會給人欺負了去。
吾妻,今生是我對你不住,你要怨我、恨我,我都全盤接受。我一直是一個堅定的唯物義者,可是因為你,我希望有來生。
若有來生,絕不負你。
你的丈夫
紀廣存絕筆]
白玉雪捏著信紙,默默無言良久,終於從口中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來:「混蛋……」
世上有這樣做人丈夫的嗎?
一去不復返就算了,居然還要寫信回來勸她改嫁,當真不是個東西!
如果能再見到他,她一定要狠狠的,狠狠的在他胸口打上一拳頭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可是,他已經走了,走的乾淨徹底,連個屍身也沒有留下。
註:本章「我一直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句,借用改編自哪裡,相信大家都是知道的,就是「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那位偉人,和諧大神請放過我吧,頂著鍋蓋逃跑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