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顧北還真不好回答。
就如他幫黃鸝寫文章，文字中很理智甚至冷酷指出，工人下崗買斷工齡等一系列舉措，是為了讓企業都甩掉包袱，輕裝上陣，這是改革必不可少的陣痛。
但是真看到楊玉蓮、劉德貴那樣的職工為了企業貢獻了自己一輩子，就這樣一腳被無情踢開，自己是否能狠心做出？
「我說顧北，你如果真的想做企業，就得心狠點，有句話叫慈不掌兵，雖然說的是軍隊但是放在企業也一樣適用。」金立看出了顧北的猶豫，悠悠說道。
「謝謝提醒。」顧北發自內心說出了這句話。
把金立送回家顧北就開車回到住處，咖啡館已經開門，顧北停好車就走了進去。
白玫正在吧檯上整理物品，看到顧北進來就趕忙迎了上去低聲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比較順利，金立說三天後拿出報告…….對了，你吃飯沒有，我餓死了。」
「哎呀，我以為你和金立要在外面吃呢，我一個人就像湊合一下，也沒準備。」白玫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算了，去外邊吃吧」顧北也懶得做飯。
「好的，等等…..我取個東西。」說完白玫轉身上了二樓，沒過幾分鐘又蹬蹬下來，手裡還拿著一封信。
「你這是？」
「黃鸝的信啊，寫好了就趕緊寄出去，免的人家女孩等。」白玫回答道。
這件事你怎麼比我還積極？
再說了，黃鸝怎麼知道我會給她寫信？
顧北很是奇怪，不過也懶得再說什麼，反正遲早都要寄出去的。
兩人在飯館裡，邊吃飯顧北就把早上的事情全部告訴了白玫。
「這個金立，出國留學幾年回來，怎麼變得冷冰冰的沒有一點人情味，一副資本家走狗的模樣。」白玫聽了有點不高興，嘟囔了一句。
「白姐，看不出來你蠻有同情心的嘛。」顧北開玩笑說了一句。
「反正…….我看電視裡說工人下崗的事情我心裡都不舒服…..我上大學的時候，國家開始在城市搞經濟體制改革，企業承包租賃，我有個好朋友父母就被強制下崗回家，生活頓時沒有來源，最後差點大學念不完，反正挺慘的。」
聽了白玫這段話，顧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對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這些事情微小的猶如一顆砂礫，沒人會注意，但是落到某一個家庭上，那就是足可以摧毀整個家庭的大山！
「吃飯吧，顧北，我只是隨便說說。」白玫感受到了顧北的沉默，急忙說道。
她知道顧北將來有可能面臨的情況，她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為難。
三天之後，金立再一次來到白玫的住處。
「顧北，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別忘了一萬元的評估費啊，直接打到我們事務所的帳號上……..好了，白玫，你也不用倒茶，我馬上就要走了。」金立的屁股剛坐在沙發上，立刻說道。
「急啥啊，一口水都不喝，傳出去說我這老同學招待不周……」白玫很殷勤的勸說著：「我給你泡一壺上好的龍井，你等著啊……」
白玫很快泡好茶，給兩人各自倒一杯以後，就說你們先聊，我去洗兩件衣服，說完就進了衛生間。
「變了，變了」金立突然感慨了一句。
顧北正看著報告，突然聽到金立這麼說一時沒明白過來：「什麼變了？」
「當初我們心中的高冷女神，中財的文藝女青年，現在竟然成了一個快樂的居家小婦人…….如果讓同學們知道，眼珠子會跌碎一地。」
顧北聽了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他並不清楚白玫的過去，她不願說，他也不好問，但他只知道，白玫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金立喝著茶，顧北把注意力又放在了評估報告上，最後的收購預估價讓他皺緊了眉頭。
515萬！
這是金立給出的收購價格。
怎麼還是有些點高？
顧北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高？這可是我對飲料廠所有固定資產進行評估以後，在合理的區間值中取的最小值！」金立解釋道。
「你看你這土地價格……我覺得還是有些高。」顧北指著其中一行解釋道。
「這是調查了飲料廠附近的地價綜合考慮所得。」金立冷笑了一聲：「你別把政府官員都當成傻子，沒人會白送你土地……除非你賄賂。」
賄賂？顧北從沒想過這個。
搞不好這就是自己的原罪。
「那在某些方面再降點總可以吧？反正那些當官的也未必懂。」顧北有些不死心：「話說，我也沒這麼資金。」
「沒資金就想辦法去銀行貸款！實在不行那就停止收購！」金立一臉認真：「我們做評估的有自己的職業操守，瑞信的牌子我可不想砸在我手裡！」
臥槽！
顧北沒轍了。
他本來想把金立的這份評估報告作為自己的底牌，瑞信的牌子在業內很有公信力，但是這價格……
自己怎麼拿出手？
金立坐了一會就走了，白玫趕緊出來相送，等人走後，她笑著問：「怎麼，談的不愉快？」
「也不是…….只是金立給的這個價格超過了我的心裡預期。」顧北感嘆了一句。
「讓我看看。」白玫在腰間的圍裙上擦擦手，拿過評估報告，坐在沙發上仔細看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白玫才抬起頭：「金立這篇評估報告很客觀真實，果然是註冊資產評估師。」
「喂，你就不用拍金立馬屁了好不好？反正他走了也聽不見。」顧北有點不高興：「他到客觀真實，我可要犯難了。」
「別不高興嘛……」白玫笑著依偎過來抱著顧北的脖子，親昵的說道：「實在不行，就不收購了嘛，反正決定權在你手裡。」
「那怎麼行？，做事怎麼能半途而廢？」顧北的語氣很堅定：「評估報告我就不說啥了，但我們可以在別的地方想辦法！」
「什麼地方？」
「我要讓政府免掉飲料廠一百八十萬的銀行貸款！」
啊？！還有這好事？
白玫瞪大美目吃驚的看著顧北。
這不意味著顧北少出一百八十萬嗎？
「顧北，那不是銀行吃虧了嗎？他們不會同意的，這沒有先例。」白玫想了想冷靜的回答。
「沒有先例？或許到我這裡就開了先例呢？改革嘛，就是摸著石頭過河…….」顧北隨口說了一句。
多少要讓我占點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