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局勢突變
戰鬥短暫中止，炮聲漸漸沉寂了下來，利波納山陣地上，一片狼藉的景象。
陣亡士兵的屍體，密密麻麻得鋪在陣地上，
笨重的火炮，倒扣在炮位上，炮架散成碎片，炮輪不見了蹤影，只有粗壯的炮口，頑強的插在泥土中，展示著不屈的力量。
殘缺的肢體、散落的炮架、只剩下半截的重機槍槍身，眼前一切的一切，都訴說著戰事的慘烈與血腥。
第三師二團團長溫秉忠、第二混成旅一團團長張康仁、揚武級巡洋艦槍炮長、上尉陳乾生等人登上利波納山陣地，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人間煉獄的景象。
一隊隊漢軍士兵往來在陣地之間，清理、收斂著陣亡士兵的屍體，一門門損壞的火炮、重機槍乃至堡壘倒塌形成的碎塊，被拉動著推到山頂陣地北部，作為修築臨時障礙物的原料廢物利用。
「讓兄弟們抓緊清理陣地，陣亡的巴西士兵、軍官的遺體也收斂安葬，雖然立場不同，但是他們在作戰中展現的軍人氣節，同樣令人敬佩，還是要給他們基本的尊重與體面。」
溫秉忠走在利波納山山頂陣地上，望著戰鬥結束後，形成的慘烈戰爭景象，對身邊的副官吩咐道。
「再過幾天就正式進入夏天了，巴拉圭這個鬼天氣，陣亡士兵屍體處置不好，容易滋生疾病，既便為了防止疾病蔓延，也要好好收斂、安置陣亡的巴西士兵屍體。」
張康仁低下頭，望著被鮮血染紅的軍靴，感嘆道：「攻克利波納山陣地，海軍是出了大力的，特別是採用無煙火藥為原料的120毫米艦炮，對敵軍的堡壘破壞力巨大，
利波納山上，總計有大小堡壘6座，兩座被海軍120毫米重炮徹底摧毀，兩座被重創，失去防禦能力。
時間往前推五年、十年，那時候即便動用口徑150毫米，以傳統黑火藥為彈藥原料的重炮，也很難做到像今天這般，在一天之內，拿下巴西人防守的堡壘陣地。
有了採用無煙火藥為炮彈原料的重炮，像利波納山堡壘群這種以磚石結構為主的傳統要塞，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時代變了，科技發展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跟不上時代的發展，軍隊戰術、武器裝備落後，在戰場上就容易居於劣勢，為了抵消這種劣勢，只能拿士兵們的性命去填，去彌補。當兩軍的武器裝備差距更大時，比如裝備大刀、弓箭等冷兵器的軍隊與裝備火炮、重機槍的現代部隊在戰場上相遇，即便採用人海戰術去拼，也無濟於事。」
經歷巴拉圭戰事的洗禮，漢軍在武器裝備上，第一次對敵人形成技術上壓倒性的優勢，讓溫秉忠真切感受到科技進度對戰爭的影響，英勇頑強、不懼犧牲是一名優秀軍人必備的品格，但是，擁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同樣是決定一場戰爭成敗的重要性因素之一，只單一強調作戰意志，或者過分依靠武器裝備，都不全面，唯有正確認識二者的區別與聯繫，兩者並重，才是成為一支優秀部隊的必要條件。
「軍用技術的發展日新月異，無煙火藥對要塞攻防戰的影響也實實在在存在，
為了應對未來敵對強國潛在的進攻，本土方面也在研究新興要塞修築技術，目前工程兵部隊計劃在松江府（布宜諾斯艾利斯）修建一座以鋼筋、混凝土為主要原料的新式堡壘，驗證其對新式重炮的防禦能力，如果防禦效果良好，就準備在本土其他要點地區推廣。」
張康仁想到新式火藥對傳統要塞攻防戰的影響，忍不住苦笑道：「海軍艦炮攻擊效果太好，也有麻煩，利波納山陣地，大部分防禦工事、堡壘被毀，重機槍、火炮能正常使用的，也不到三分之一，敵軍大概率會趁著夜色發動反擊，我們要抓緊時間修復、布置防禦工事，還要從山腳陣地，調派、轉移火炮、重機槍等重武器，這些事情加起來，可不少花精力。」
「劉將軍下達了命令，先抽調17門重機槍、 10門65毫米輕型山炮、18門60毫米輕型迫擊炮支援，75毫米野戰炮重量過大，運輸不易。需要再等一天才能運輸到山頂陣地。」
「山頂陣地有溫團長手下兩個營、我手裡的一個營，再加上增援的重機槍、火炮，足夠擊退敵軍的進攻了。」
張康仁盤算了一番本方的兵力和武器配置，臉上露出了笑容，隨後目光轉向右側的揚武級巡洋艦槍炮長、上尉陳乾生，問道：陳上尉，海軍需要多久能完成測繪工作？」
「明天中午之前，可以完成全部的方位測繪工作。」
「很好，辛苦陳上尉了，等戰爭結束，我和溫團長一定請陳上尉、楊艦長、何艦長、吳艦長等同僚好好喝一杯，感謝海軍方面的支援。」
「長官客氣了，都是為了帝國強盛大業。」.
緊張的兵力、武器調派、轉移等工作一直持續至傍晚，黑夜降臨，利波納山陣地漸漸平靜下來。
傍晚8點，山頂陣地的漢軍和虎美塔要塞的巴西守軍都早早吃過晚飯，駐守在各自陣地上，緊張得對峙著。
「砰砰砰」一連數發炮彈射向利波納山陣地，炮彈爆炸形成的強光，映照出一個個猙獰的身影。
「進攻！」利波納山北部，側蹲在山腳的巴西部隊指揮官，舉起手槍，對天射出一顆子彈，大喊著發出反擊的信號。
炮擊還沒有結束，巴西守軍就頂著炮火的威脅，發動反擊。
「嗖嗖嗖」，漢軍的炮火反擊如期而至，僅存的幾門中型口徑火炮對準馬爾山方向陣地，發動炮擊，後續增援而來的輕型火炮、重機槍則對準密集衝鋒的敵軍，噴吐著火焰和子彈。
烏泱泱的巴西軍隊橫衝重機槍、火炮、手榴彈、步槍等形成的火力網，一波又一波的衝鋒，一波又一波的倒下，即便北部進攻路線優於南部和東部，可是在密集的炮火，尤其是重機槍的打擊下，巴西士兵們也體味到漢軍仰攻的痛苦。
幾十名士兵，剛剛向前衝鋒二十多米，便被掃射的機槍擊中，成排倒下，負責指揮反擊的巴西軍官，強頂著巨大的傷亡，連續發動四波衝鋒，卻全部被擊退，第二天早上，當槍炮聲再次停歇，巴西部隊放棄反擊作戰時，從山腳至利波納山北部山頂的通道上，留下了七八百具巴西士兵的屍體，密密麻麻、重重迭迭得鋪在地上。
視線轉向亞松森，當桑托斯上將收到利波納山陣地失守的消息時，時間剛剛過去半天。
「戴維斯將軍和米勒將軍確定漢軍出動的軍艦，艦炮口徑是120毫米？不是更大口徑的艦炮？」
亞松森作戰指揮部內，巴西共和國第6師師長考塔茲少將詢問道。
「是的，利波納山要塞沒有失陷前傳回來的消息以及從馬爾山等陣地觀測到的情況，都表明漢軍軍艦最大口徑的艦炮為120毫米。」
一名從虎美塔要塞趕來傳遞信息的軍官認真道。
巴西共和國第6師師長考塔茲少將舒了一口氣，繼續道：還好敵軍軍艦艦炮口徑不是150毫米或者更大口徑，情況還不算太糟。」
「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新式火藥威力巨大，遠遠超過傳統黑火藥，根據虎美塔要塞傳來的消息，利波納山要塞群，幾座堡壘都是直接毀在使用新型火藥的120毫米艦炮手裡。
兩軍交戰一個多月，各處守軍也反應漢軍普遍採用新式火藥，步槍、重機槍、各型火炮都是採用新型火藥，我軍從英國採購的最先進火炮、步槍採用的彈藥都是黑火藥，和漢軍相比，武器性能、威力差距太大，這個仗不好打。」
第1師師長納克加勒少將眉頭緊皺，臉上表情並不輕鬆。
」應該向政府反應前線遭遇的情況，催促政府向德國、法國、奧匈等國緊急採購一批使用新式火藥的火炮、重機槍、步槍，增強部隊戰鬥力。」
亞松森戰線參謀長安德森中將十分認同納克加勒少將的看法，給出建議。
「新式火藥、新式火炮、步槍等問題需要重視，但不是現在，現在最緊急的是利波納山陣地丟失，該怎麼挽回？」
桑托斯上將拍了拍桌子，臉上神情凝重。
「同意虎美塔要塞的申請，兵力、武器裝備等增援都給他們送去，然後再額外調派給他們4門105毫米榴彈炮、9門75毫米野戰炮，等道路徹底好轉，再把2門155毫米重炮運輸過去。」
第1師師長納克加勒少將斬釘截鐵道。
桑托斯聽完納克加勒少將的建議，正在思索應對方案時，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
「報告，總統府急電，10月27日，海軍出擊情報被保皇黨餘孽泄露，共和國海軍遭遇漢國海軍優勢艦隊埋伏，共和國海軍苦戰不利，損失慘重，已無力承擔對敵後方襲擾任務；
10月28日，瓜伊拉港口遭遇敵水上、陸地夾擊，共和國守軍英勇奮戰，終因敵我力量對比懸殊，全軍覆沒！」
連續傳來的兩道噩耗，令指揮部內一眾高級將領驚愕不已，桑托斯接過電報，看完之後，久久沉默。
」共和國海軍失利，敵軍徹底掌握制海權、戰爭規模擴大，巴拉那州等本土沿海地區很有可能遭受漢軍攻擊，而且瓜伊拉失守，敵軍可以從瓜伊拉登陸，向西迂迴至亞松森側後，前後包抄，如果杜瓜伊蘇港再失守，巴拉那河方向的補給線將徹底斷裂，敵軍不僅可以從巴拉那河登陸包抄亞松森後路，而且還能沿著巴拉那河繼續深入本土，沒想到局勢惡化得如此之快。」
參謀長安德森中將最先開口，急切道。
「最壞的情況不止如此，是保皇黨餘孽向漢國方面透漏了海軍出擊的具體日期、路線等情報，他們也出動了艦隊，只不過因為費雷拉元帥提前出動艦隊，和他們的艦隊發生故障等原因，沒能參與海戰。但是後續，他們肯定也會從陸上發動攻勢，進攻共和國本土，形勢突變，原本制定的巴拉圭作戰方案必須做出改變。
上將，我建議，立刻中止巴拉圭作戰計劃，將部隊及時撤回國內，以抵禦漢軍從南部沿海方向、保皇黨餘孽份子從北部邊界方向對本土發動的進攻。」
巴西共和國陸軍第6師師長考塔茲少將勸說道。
「」我也同意從巴拉圭撤退的方案，漢軍在虎美塔一線囤積了10萬兵力，亞松森側翼方向有自比亞里卡挺近的1.5萬人，敵軍後續估計還有數萬人的增援，算上巴拉那河流域四五萬人，敵軍圍繞亞松森構築了一道巨大的包圍網，漢國人是想把亞松森方向，10萬共和國主力部隊一口吞下，上將，為了共和國前途命運著想，是要做好撤退的最壞打算了。」
第1師師長納克加勒少將沉痛建議道。
「總統和元帥閣下還在期望美國人的介入。」
桑托斯嘆了口氣，無奈道。
「軍情緊急，戰事瞬息萬變，我們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美國人身上，而且我們並不能確定美國人能夠做出多大程度的干涉，亞松森一線的10萬主力部隊，是關係共和國存亡的唯一支柱，不能拿他們當籌碼去賭。」
參謀長安德森中將一臉痛心疾首道。
「軍人也要服從於政治，巴拉圭戰事的決定權在總統閣下的手中，我能做的就是將各位的意見還有我的建議反饋給總統和元帥，由總統做出決定，在總統的決斷沒有出來前，各部隊還是要守好防線，不能隨意撤退。」
桑托斯心頭湧出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絕望感，語氣低沉道：「給虎美塔回復，同意他們提出的申請，如果有需要，後續的彈藥、兵力補給也可以繼續給他們，但是，有一條，他們要做到，一定要堅定信念、不惜一切代價，收複利波納前陣地。」
「上將，要不要向虎美塔要塞方面通報消息？」
參謀長安德森中將提醒道，
「暫時不要，以免動搖守軍的士氣，等總統閣下關於巴拉圭戰事的最終決定出來後，再做考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