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邪的方爍也是上前掬起了一捧海水。
如今的東海之水雖說看似只是比之尋常時冰冷了不少,但以大乘神念細細感知,便能察覺到其中蘊含著一種濃郁到極致的死氣!
腐朽,衰敗,泯滅一切生機的死意。
方爍目中充斥著驚駭,他一咬牙,直接將一滴東海之水融入指尖。
幾乎只是剎那!其指尖居然被一股濃烈的黑氣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纏繞著!這一刻方爍面色大變,急忙以靈力逼出那一滴海水!
「余…余道友,這是…」
「如方道友所見,東海死了。」余牧輕笑,如今殘陽徹底落去,正道三尊大帥抬頭,這次他們真真正正的看到了余牧咋沒深處,那映著最後一束光的漠然。
「余某欲傾盡東海之死水,滅妖族百萬軍,絕妖族三代氣運,不知三位道友,這般底牌可能入眼否。」
「你能操控東海?!」
方爍臉上不覺划過一抹喜色,他想到了余牧這般做可能…不,是一定要承受的後果!但他顧不得那麼多,若是余牧真能傾東海死水斷妖族三代…
哪怕他隕落於局中!也是值得!
「能。」
「哎呀余道友!你早說啊,本…額,方某代族群謝過余道友!走走走,今日你我二人一醉方休!余道友可將具體戰法說與方某,若有要求儘管提,方某義不容辭啊!」
方爍直接一把抓住余牧的手狂抖,饒是余牧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兩下。
上輩子…他十分瞧不起方爍,一輩子都無法破入渡劫的死廢物還他媽不停的端著,最後離孤一不小心一巴掌拍死他的時候,都不知道這人是個誰。
但現在看來…這人…倒是有點溫如玉那影子。
不要臉到了極致…也是一個人才啊。
但紫璃卻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近乎完美融合了那麼多天地混沌力的她,雖說修為剛剛破入合體境,但其對於因果的感知卻是十分之敏銳。
不等她開口,蘭蕊便皺著眉頭道:「余道友,你可要想清楚。一役之後,此地將會徹底化為一片死地,自然之力的巨大因果反噬將會降臨在你身上。
還有滅殺百萬妖族的因果,也會降臨在你身上…若…」
一聽此言,紫璃渾身一顫,她甚至不顧余牧後退半步的動作便是一把抓住了余牧的衣袖。
「蘭帥!」方爍猛然回頭直勾勾的盯著蘭蕊「你我都是人族大帥!紫帥也是!余道友更是我人族之修!為了人族,有何不可!」
他咬牙,目中划過強烈的狠色:「余道友!你是天驕,方某老骨頭一塊,我沒前途了!控海之法交給我!這因果我來背!這條命,我來出!」
余牧:「好呀。」
方爍:「???」
「行,給我!」方爍一臉傲然的做出了猩猩伸手的動作。
這一刻,余牧看出,此人是真心,他真的願意,願意為族群付出一條命,他也真的覺得值,他除了剛開始的一咬牙之外,在伸手時,也真的做好了悽慘無比的隕落的準備。
「給你,你也玩不轉啊。」
余牧看了方爍一眼,一臉真誠的柔聲寬慰道。
「你活了近萬年才是個大乘後期,連個渡劫境都修不上去,血氣不復巔峰,桎梏給你拿捏的死死的,說你是個老廢物都不算過分。」
噗呲噗呲!兩把刀狠狠的插在了方爍心上。
「你還極力保持著自己中年的形象…唉,要臉啊,臉是硬了,嘴也硬,但你命格不硬,你連兩成的因果都承受不住就得一頭扎東海里給自己摔死。」
噗呲噗呲噗嗤…
「方道友省省吧,你有這份決心用到好生感悟上,用到突破桎梏上,說不準還能突破一個大乘大圓滿,不過渡劫境就別想了,沒那個命啊…」
噗呲!!!
余牧一臉感慨。
他絲毫不感覺自己捅了方爍好幾刀…
就想著這麼好的一個人,可惜這天資太差了,要不是他年輕時候有點兒機遇,又吃著他師門給他留下的老底兒,他突破個大乘都費勁。
「余牧…豎子…你!你他釀的…媽的!你去死!你死了本座哪怕掉一滴眼淚,本座就隨你姓!」
方爍捂著胸口,雙目通紅,若不是蘭蕊一邊憋著笑一邊死死的拽著他,他怕是要衝上去和余牧拼命…
「余道友,要不我…」
蘭蕊剛想開口就看到余牧上下打量了自己兩眼,然後她就不說話了,她怕余牧連帶著她一起打擊。
畢竟…她自認眉筆方爍強到哪兒去,肯定沒強七十九個靈石。
「我來!」
紫璃依舊緊緊抓著余牧的袖子,面具下,其眸中濕潤:「你不能去,我來!我有天地混沌力,我扛得住!」
說著,她就要去抓余牧的儲物戒指,她的記憶中…余牧有什麼好東西都是藏在儲物戒指的深處,控海之法,定在其中。
「紫帥,請自重。」
余牧聲音依舊平和,卻一個閃身,其身形出現在兩丈之外,紫璃手中也唯余空空的風。
「我代你!」
她一把扯下面具盯著余牧的眼睛,兩行清淚滑落:「我願代你去死!」
「牧兒,我願意。」
余牧笑了笑,他一指東海,原本死去的海登時掀起百丈波瀾!日頭已經徹底落去,這一刻的余牧就似海岸邊,一輪重新升起的太陽!
他看著依舊咬牙切齒的方爍,和依舊拽著方爍的蘭蕊,俊美的臉上有極致的狷狂。
「唯我,況且,誰言我會隕落。」
「嘖,方道友你還是不冷靜,你現在不應該想著揍我一頓,而是想著要如何關心我,愛護我,誰動我你就和誰拼命,懂嗎。」
方爍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懂。」
「對咯,酒業別喝了,本尊要歇息了,妖族攻殺應該就在近日。」
「嗯,小方啊,做好準備便是。」
「待此戰終了,你再請本尊喝酒吧,本尊定然賞光。」
言罷,在方爍那要將他活剮了的眼神中,余牧背著手,邁著慵懶的步子在沙灘上留下了一串腳印。
而這串腳印,很快又被湧上來的潮水抹去。
明明…東海,已經無潮。
明明,紫璃…依舊還在那兒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