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安門附近，找到一家占地不小的學校，外面掛著牌子——「燕京什剎海體育運動學校」。
一輛上海牌小轎車緩緩停下。
什剎海、後海這一片，向來是四九城老百姓熱衷的遊玩之地，等再冷一些，湖上結了冰，更有大批大批的人來滑冰。
溜冰拍婆子嘛，王朔那小子經常來這邊玩。
後來這些破事兒還被好友葉京拍進了《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
林正軍、傅奇和張鑫炎，下了車，來到門衛室，傅奇拿著文化部開具的介紹信給門衛看了。
「進去吧！」門衛愛答不理。
傅奇有點意外，和張鑫炎面面相覷。
他們的身份是港商、香港文藝界人士，改開之後，地位飆升，走到哪裡都受到優待。
但在什剎海體校，一個門衛卻愛答不理的
林正軍卻見怪不怪。
電影是向世界敞開大門，展示國內新形象的一個途徑。
但人家武術學校更是。
他們出了多少全國冠軍，武術表演隊，被大領導接見過，並且經常出國表演，觀眾甚至不乏尼克森、基辛格這樣的政要。
由於意識形態的差別，可能電影還存在文化差異，和觀眾有隔閡。
但武術或者運動卻一點沒有，是開放的破冰者之一！
什剎海武術學校可是個神奇的地方，相當於中專的資質，居然能培養出李連捷、吳晶那麼多牛人。
連國際丹和吳彥祖都專程跑回來進修。
此外，還有武術指導，比如寇占文。
就是在《春光燦爛豬八戒》中飾演了二牛（后羿）那位，醜醜的是吧，可人家也是《臥虎藏龍》的中方武術指導。
在比如金牌教練吳彬，魔鏡王的《一代宗師》，武術指導是他。
結果到了辦公樓之後，人家校領導以事務繁忙為由，根本不接待，指定了教練吳彬來接待。
「吳教練，幸會，又見面了!」
「哎呦，張導演！您啥時候來燕京的！」
「就這兩天，這位是長城電影的總經理傅奇同志，這位是青年作家林正軍同志，筆名楚狂人！」
「哎呦，傅先生林老師，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一陣熱情寒暄後，來到了吳彬的辦公室。
吳彬個頭不高，1米63的樣子，但卻有一股淵渟岳峙的宗師氣度。
沒錯，人家就是大佬。
他是滬上人，1958年考入中央體育學院，59年的時候，周先生和胡志明參觀體育學院，吳彬單獨表演了猴棍、單刀和空手奪刀。
表演結束後，胡志明親手送給他兩塊越南水果糖吳彬捨不得吃一直保存到放假帶回滬上。
周先生握著吳彬的手說：「武術是中華的傳統體育謝謝你們你們表現得很好。
周先生以及後來的很多領導，都特別關心文化體育事業，周先生在特殊時期，也保護了一些文藝家。
當初《鐵達尼號》都有大領導親自推薦，並且要求一刀不剪，否則，你以為你會有機會在電影院看到肉絲的奶奶嗎。
吳彬後來就擔任了教練，李連捷都是他一手發掘出來的。
當時李連捷的母親並不贊成他學武術，吳教練曾經在他家裡賴著三天不走，愣生生說服了李母。
包括後來吳晶也是他一手發掘的，當時也是張鑫炎，為了拍《功夫小子闖情關》。
「張導演，你們找我是為了……」落座之後，吳彬問道。
「拍電影，選演員！」
張鑫炎將拍攝計劃和劇本遞給了吳彬，道：「你瞅瞅，兩部電影《少林寺》和《太極宗師》，弘揚傳統武術，向世界傳遞健康向上國人形象，僑辦的廖承志親自推動的，鄧先生也大力支持！」
吳彬大概掃了幾眼，頓時眼睛一亮，道：「這是好事兒啊！」
他是最早走出國門的一批人，帶武術隊給尼克森表演過呢，眼界開闊。
別人可知道，在國內電影演員就是普通工人階級，拿一份死工資。
但在國外在港台可不一樣，那叫「明星」，好萊塢的影星，片酬收入堪比大富豪！
尤其這兩部電影還是大領導支持的，那自己的運動員一旦參演，對他們個人有好處，對武術隊也有好處！
但下一刻，他又擔心道：「這件事，我原則上同意，只是說，他們都是運動員，不懂表演啊，再給你們搞砸了！」
「我也有這個擔心！」
張鑫炎道：「但是，至少值得一試。如果找到合適的演員，我們可以請北影的老演員培訓他們！」
「那好，咱們去看看吧！」吳彬起身，帶大家去訓練館。
路上，林正軍刷了一波存在感，捧道：「吳教練，聽說前陣子全運會，你們隊成績不錯，拿了好幾塊金牌，全國第一！」
「哎呀！咱們是首都武術隊，拿到的資源也是最多的，再拿不到名次，那不丟人嗎？」
吳彬嘴上客氣，但開心眉毛都要飛出眼眶去了，道：「再說，咱們這也是集全國各個流派武術之大成，還沒拿到十塊金牌，我感覺壓力很大啊！」
「嚯！」
林正軍心說，好傢夥，這才80年代，就有人會凡爾賽了！
其實，也不全是凡爾賽，吳彬的確對弟子們要求很嚴格，每天踢腿上千次，站樁幾小時。
李連捷後來曾經說過，「那時候，我們都恨他，恨不得他早點死」。
但吳彬其實對孩子們特別好，有的運動員年齡小，還尿床呢，他每天都親手給孩子們洗床單，李連捷後來每年都看探望他。
路上。
一個大冷天穿著喇叭牛仔褲的青年，正在一棵松樹下「吼吼哈嘿」地耍雙節棍，時不時模仿李小龍的動作晃晃腦袋。
吳彬怒喝道：「唉！你咋回事，沒說過你嗎？訓練要穿運動服，不能穿牛仔褲，你非要搞特殊不是？」
「教練，運動褲讓我磨爛，還沒來得及買呢！」
青年停下動作，眉目冷峻地瞅了林正軍他們一眼，接著又繼續自顧自地練雙節棍。
「無組織無紀律，也不去訓練館！」
吳彬悻悻然地吐槽，然後笑著解釋道：「這小子叫甄梓丹，不是我們正規隊員，美國華僑，他媽是武術教練。被西方資本主義社會毒害了，比較自由散漫！我們武術隊的作風那是很過硬的！」
原來是甄梓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