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向南雲淡風輕的一笑,朝潘燕揮了揮手,「麻煩潘阿姨先去打一盆冰水來!要井水!」
瞧著眾人疑惑,頓了頓之後,李向南也沒有隱瞞,而是說道:「老爺子,這凍瘡樣紅斑狼瘡的成因,很是複雜,病理紛亂,我姑且獻醜揣測幾點!」
他打開藥箱,從裡面拿出75度酒精的小瓶,倒了些在手上,進行消毒淨手,隨後來到潘有金的身側站定。
潘有金以及自己幾個孩子,腦袋早就迫不及待的伸著,很是焦急也很是期待。
宋辭舊和劉志遠更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饒有興致的盯著李向南的動作,全神貫注的傾聽著他說話。
「老爺子的脖子最近幾年自己注意過嗎?」李向南先是問道。
「啊?」潘有金有些發愣,搞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問,不過很快便回答道:「我還真沒注意到什麼細節!」
「嗯!」李向南點點頭,兩手向前,說道:「我可以?」
潘有金擺擺手,「小先生,您是醫生,你想幹啥就幹啥!」
李向南這才伸手以大拇指指腹按捏起潘有金的脖頸,一邊還問道:「感受到了沒?你這脖頸已經有雞皮狀的凸起,在某些位置還長起了絲疣狀的疙瘩,這是你免疫力低下的表現,當然,不排除HPV病毒的感染,也能引起這些細微病變!」
「啥玩意兒?A什麼V?」劉志遠一愣。
「是HPV,病理學中的一種病毒稱呼,廠長無需弄清楚這個!」李向南呵呵一笑,繼而解釋道:「人在成長過程中,會在各個年齡段出現免疫力低下的情況,身體就會有所表現!這是其一!」
周圍的潘家人驚疑不已,對李向南深厚的學識有了具體的感受。
「那……這跟我的狼瘡有什麼關係嗎?」潘有金問。
「當然有!紅斑狼瘡的成因中,就有一條是自身免疫力低下而引起局部病變的!」
潘有金恍然。
但李向南還沒說完,繼續道:「你的免疫力跟不上,會給病毒可乘之機,再加上……」
他立馬蹲下,以手指輕觸潘有金的小腿,眯眼按壓著對方患病處的皮膚和肌肉,感知著病變區域的成長趨勢。
「你七年前的冬天,應該意外落過水,造成了急劇性的血液衝突與匯集,天冷加驟寒,導致你的小腿短時間內就發生了血管的病變!」
「嘶!」
這話一出,包括潘有金在內的潘家人全都驚呼了一聲,女眷們甚至都捂起了嘴,很是震驚的瞧著李向南。
潘有金的嘴唇都激動的抖起來了。
他翕動著嘴唇,驚愕萬分道:「小先生,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以前就喜歡花鳥魚蟲,自己也愛釣魚,七年前的那年冬天,我確實在老家一條河裡鑿冰釣魚,意外落入了水裡,差點就死了!這兩條腿當時凍的差點都截肢了,後來腿生了凍瘡,我以為簡單處理一下就好了,誰知道……」
「您怎麼連這個都能瞧出來啊!真是奇了!」
父親的遭遇,是潘家人每一個人的心病,從上到下誰不知道這件事情,當年這事兒還鬧的挺大的。
潘家還親自上門去致謝那個救過潘有金的恩人。
一旁的劉志遠和宋辭舊也是驚異萬分,暗嘆小李的思維邏輯和分析能力太過強悍。
「七年之癢,最為可恨!」李向南淡淡道,瞧見潘燕端著井水過來了,便將它放在潘有金腳旁,試了試水溫,沒急著動作。
「從那之後,每當陰雨天氣你的腿就開始發疼發癢,不分冬夏,你這才知道所患之病並非凍瘡吧?」
「是,就是這樣!」潘有金痛苦的點頭。
「而後來,氣溫一旦過高,或是見了太陽,你的腿就更加難受!這是見了紫外線的表現,患了紅斑狼瘡的病人一定要注意,不管是哪種分類,都要避光!」
「於是你開始常年不外出,習慣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
「殊不知,過猶不及!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對你的腿同樣沒好處!」
「陰氣、寒氣照樣會侵蝕和影響你的腿部神經,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在月圓之夜到來時,潮汐引力、濕氣溫度、寒氣漸盛這些對別人來說壓根沒影響的小變化,對你而言,都是痛苦的根源!」
望聞問切,是中醫的四門基礎功課。
通過這短時間的相處,李向南就已然將潘有金的病症琢磨的七七八八了。
成因、環境、個人身體狀況的各種分析,頭頭是道,叫人不得不嘆服。
在場的潘家每個人,心裡被震懾的那叫一個徹底。
包括宋辭舊和劉志遠,都對李向南對病症獨到的見解、獨特的分析視角而折服了。
看著每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然變了,李向南這才回到桌邊坐下,又朝潘燕吩咐道:「麻煩宋阿姨再打一盆水,我洗手!」
「好的!」潘燕一點沒有意見,趕緊轉身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她進來,規規矩矩的端著盆彎腰伸著,讓坐著的李向南洗手,半點不敢馬虎。
「謝謝!」當然,李向南也不是頤指氣使的人,洗完手就道了謝。
「應該的!」潘燕對這位小年輕已然佩服的很,趕緊遞出笑容搖搖頭。
李向南這才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潤了潤嗓子。
周圍的潘家人,哪裡敢催促他,望著他的眼神充滿著敬畏。
這點變化,李向南咋會不知道!
這就是岐黃術中經典的『敲山門』一道,就是利用自己的學識、醫術迅速在病人和家屬面前進行破冰,震懾住周圍的人,樹立自己的權威地位,達到融冰的效果。
看過病的都知道,病人跟醫生的關係向來就像是對抗的雙方,彼此的信任很難建立。
患者怕醫生坑自己,醫生怕承擔責任說話總是模稜兩可,久而久之進入了死循環。
醫患關係,自古就是經久不衰的話題!
而敲山門,就是建立這種信任的第一步,李向南兩世為人,又有老李家的醫學傳承托底,更是深諳此道。
眾人此刻哪裡敢催他,早已將其奉若圭皋,幹什麼都聽他的。
「小先生,我給您加點水!」一旁的王彩霞更是專門去換了瓶新暖瓶進來添茶水。
「嗯!」李向南點點頭,也在此時潤好了喉嚨,便重新站起身,朝潘越潘山招了招手。
「接下來這事兒,女婿就不適合幹了!潘大伯潘二叔,勞煩你兩個,把你父親的腳按進冰水裡,三分鐘!」
「啊?」潘越和潘山一愣,驚呼了一聲。
「啊個屁!趕緊的,聽小先生的!」潘有金抽了抽嘴角,但也沒含糊,說完就叫兩個兒子按照吩咐做。
一旁的女婿呂紀平嘴都咧開了,既驚慌又感激的頻頻看向李向南,為剛才自己的眼拙暗暗羞愧。
「愣什麼,趕緊的啊!」
見兩個兒子抱著自己的腿不敢動作,潘有金一巴掌一把拍在兩人腦袋上。
兩兒子扭頭看向李向南。
「做吧!潘阿姨看下表!」李向南擺擺手,一屁股又坐回了太師椅。
「好!」哥倆對視了一眼,一點頭,一咬牙,抱起自己老爹的腿就按進了冰涼刺骨的井水裡。
「啊!」
接著一串兒殺豬般的慘叫便響在潘家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