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完話後,並未如預期那樣,從蕭九泠的臉上看到害怕的樣子。
蕭九泠的確不怕,起碼從男人的話中,她大致能聽出對方的目的不像是為了殺她。
若是為了殺她,又何必在此時白費唇舌?
殺她的理由,不該是讓她做個明白鬼,而是要讓別人知道,為什麼殺她。
更何況,若只是為了殺她,不會把青芍和慶俞都一起綁來。
蕭九泠還是堅信自己之前的判斷。
他們把慶俞一起擄來,是為了拖延慕容府找到她的時間,儘可能地抹除痕跡。
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命……
蕭九泠開始思索,是不是有誰想要報復她。
「你不怕?」長相兇惡的男人眯起了眼睛,蕭九泠此時的態度,顯然不能讓她滿意。
蕭九泠淡淡一笑,「我得知曉了前因後果,才能知道自己怕不怕。」
男人冷笑了幾聲,走到房子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嚴三,你知道吧。」
『嚴三』這個稱呼一出,青芍和慶俞都大驚失色地看向了蕭九泠。
蕭九泠心中的迷霧又淡去了一層。
「你們是想為嚴三報仇?」蕭九泠看向男人。
慶俞激動掙扎,「嚴三之事,與我們小姐根本沒有關係,你們憑什麼找她報仇?」
「閉嘴。」男人突然撲過去,一巴掌扇在慶俞臉上。
慶俞的臉瞬間腫了,牙齒鬆動,一口血水從嘴裡吐出。
「慶俞!」蕭九泠擔心慶俞會無意識地激怒男人。
慶俞受了這一巴掌也冷靜下來。
他沒有再做無用的反抗,而是安靜下來,冷靜地思考對策。
青芍害怕得臉色都白了,但依然努力的用自己的身體擋在蕭九泠面前。
慶俞變老實了。
男人得意揚揚地又坐了回去。
「老子說話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插嘴,再有下次,老子就把你的牙一顆顆拔了。」男人囂張極了。
蕭九泠三人都安靜下來,誰都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
男人這才滿意地點頭,繼續自己剛才的話說:「嚴三那小子被抓,是他自己沒本事活該。他也不配老子為他報仇。老子把你這娘們抓來,是為了給老子自己報仇。」
「你我素不相識。」蕭九泠冷聲道。
男人笑了,只是拿笑容中帶著幾分殘忍。
「你的確不認識我,我以前也不認識你這位蕭大小姐,如今將軍府的少將軍夫人。可沒辦法啊,誰讓你那婆家斷了老子財路呢?」
男子說到這時,整個人都變得更加凶戾起來。
「斷你財路?你和嚴三是一夥的。」蕭九泠眸色驟冷。
她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算不上一夥還是兩伙,但我們的確一起合作做買賣。可是如今你那婆家把嚴三給剿了,還把他那些上線下線一鍋端了,你讓我們這些抽水過日子的人怎麼活……」
在男人的一片憤怒中,蕭九泠總算是聽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眼前的男人,充其量就是嚴三邀請來的打手。
嚴三要和外面的人合作,自然也要給自己擺出氣勢來。
所以他就與眼前的男人談起了交易。
嚴三花錢僱傭男人和他手底下的兄弟,幫忙看場子,壯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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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去討債之類的活計。
男人長得凶,他那些兄弟大多都和他一樣,所以特別能唬人,嚴三交代的那些事,他們很輕鬆就能完成,長期下來,他們和嚴三的合作也就越發密切了。
可是,男人又聰明的沒有去摻和嚴三那些違法的買賣。
依照如今大乾朝的律令,做打手,幫人討債這些事可不犯法,所以在臨南府查嚴三這個案子的時候,才讓他們逃過一劫。
然而,逃過一劫後,他們不覺慶幸,只覺得是將軍府斷了他們的財路。
思來想去,他們就想到了擄走蕭九泠報復。
「你說你好歹也是個蕭家大小姐,嚴三怎麼說也都是你們蕭家的人,嚴三又是將軍府的人抓的,你怎麼就那麼沒用,連個下人都保不住?還害得自己親爹連官都丟了,一把年紀了還那麼落魄地返鄉。」
蕭九泠並未受男人的歪理邪說影響,她冷靜反問,「既然你們之前都聰明的沒有摻和嚴三的事,如今又來綁我,難不成是想給官府一個抓你們的機會?」
「我綁你了?你有什麼證據?我一沒有去索要贖金,二沒有欺你辱你。」
男人玩味地道:「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就和你說說話,等天一亮就把你們送回城中。你說我犯了什麼事?大乾朝哪一條律法能抓我?最多就算是我強行把你請來做客,可就此我願意道歉,你又能拿我這麼樣呢?」
蕭九泠緩緩抿緊唇。
男人長得粗獷凶蠻,完全不像是能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報復的人。
可是,蕭九泠卻從他的這一番打算中,聽出了此計謀的歹毒。
良家女被人擄去,一夜未歸。
在這一夜中,就算什麼都沒發生,但在外人眼中,也是什麼都發生了。
女子的清白,就在這一夜裡消失。
哪怕蕭九泠去解釋,去證明也都無用。
因為,人們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他們只知道,蕭九泠消失了一晚上,與別的男人共處一室,從此她身上就有了污名,眾人的口伐會變成一把把無形的刀,將她凌遲,最後逼得她只能以死謝罪。
若她不死,眾人之口不僅不會放過她,還會牽連慕容府。
慕容璟會被人嘲笑,世人會說慕容府娶了一個毀了清白的女人。
若是將來,她為慕容璟剩下一兒半女,也會被外面的人造謠說,孩子指不定不是慕容璟的血脈,而是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若是她沒有生下一兒半女,世人又會說,看吧,她就是當年失蹤那一夜被人玩壞了身子,所以不能生了。
總之,無論她做也不做,在世人眼中她都是不貞不潔之人,不配活在這世上。
都說殺人誅心。
這就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她只消失了一晚上,就會淪為世人眼中不齒的存在。
他們不需要真正的動手,就能殺她於無形,不僅報復了她,也報復了慕容府,報復了慕容璟。
「你們簡直是惡毒至極!」慶俞恨聲地道。
他自然也是聽懂了男人話中含義。
男人這次沒有再打慶俞,反而越發得意地笑了。
蕭九泠垂眸,突然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