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茉開口的時候，顧懷宴就知道自己完了。
可就算是打斷又有什麼用？
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
這兩個月姜綰對他太好了，讓他都忘記了曾經的所作所為。
姜綰的所有恨意也落到了顧知遇和姜白雪身上，他以為她放過了他。
可做過的事情永遠不會消失，周茉只是提醒他想起來而已，也順便提醒了姜綰，
也順道終結了他們之間剛剛修復好的關係。
他深邃的黑眸，目光鋒利，「周茉，我謝謝你。」
周茉眨了眨無知的大眼睛。
無論在任何情況下，【我謝謝你】這四個字，都帶著濃烈的恨意和報復欲。
「回去吧，」他聲音冷淡寒戾，
「以後別讓我見到你。」
周茉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暗戀了五年的人，她用盡手段拼命追求過的男人，對她語氣這樣冷……
幾乎要凍死她……
「快點走。」顧懷宴平淡的語氣中，帶著殺意。
周茉哭著，跌跌撞撞地跑了。
周茉剛才的位置被姜綰取代，兩人之間維持了片刻的安靜和沉默。
顧懷宴知道今晚過去，一切都不能挽回，延續了兩個月的那場美夢，碎了。
他閉了閉眼睛，「我可以抽根煙麼？」
「嗯。」
他摸索了兩下口袋，以前他菸癮極大，比顧知遇有過之無不及，兩個月前為了她戒菸，現在身上連根煙都沒有。
還是姜綰從口袋裡拿出了煙和打火機，手中冷芒一閃，給他點了一支煙。
他深吸一大口，俊美的五官被白煙籠罩，刀削斧鑿一般的臉如同佛寺里的冷麵羅漢，
狠，卻很頹廢。
姜綰看著他微微泛紅的眼眶，知道這裡面怕是有故事，那就從頭問起。
「她說你殺了我的至親？」姜綰秀眉輕蹙，「誰？哪個？」
這麼一句話就把顧懷宴整不會了。
離婚前後姜綰變化極大，兩個人似的，他現在甚至懷疑這個軀體裡面住著一個陌生人，
「你現在身邊缺哪個至親？」
隔了代的老婆子們不算至親，顧懷宴要是真殺了那老東西，她感激不盡，那麼只剩下：
爸爸，媽媽，大哥，三哥……
「我二哥？」
顧懷宴額角的神經猛地一跳，大手解開襯衫最上方的扣子。
顧懷宴是顧家老三，本來不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放任自流，顧懷宴跟老頭子有仇，自己在美國當法外狂徒。
非常狂那種，不把人命當回事那種。
四年前，他決定回國奪取顧家權利，最棘手的，就是洗白。
那年，他以殺手組織的名義，與緬西的毒販短兵相接。
那是一場不見天日的原始戰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參與行動的所有人都沒有名字，就連顧懷宴都只有一個兩個字的代號。
所有人都殺紅了眼，顧懷宴卻認出來了一個人。
和姜綰三分相似，以前也見過兩面，姜家二公子——
姜景行。
他跟在毒販首領身邊，是那個組織的二把手。
那場慘絕人寰的槍戰讓人沒有辦法思考，顧懷宴的兄弟都死傷過半，清理戰場的時候，他親眼看到了姜景行倒在血泊里。
不管是有意還是誤殺，姜景行死在他手上。
姜家三個哥哥，大哥不用說，二哥和三哥對姜綰寵愛有加，他們的感情很深。
顧懷宴也糾結了很久，與他聯繫的國家安全部門高層卻把他所有的案底和這次活動中的一切全部抹去。
曾經只有代號的殺手，變成了顧家三公子顧懷宴，雷厲風行地奪了顧家大權，搖身一變，成了民族企業家，慈善家。
而那個死在異鄉的姜景辰，則消失於那場毀屍滅跡的大火中。
那是顧懷宴不敢直接追求姜綰的最大阻礙。
怎料，姜綰卻「噗呲」一笑。
「顧懷宴，你閒的沒事兒咒我二哥做什麼？他活得好好的！」
姜綰語氣輕鬆，帶著幾分埋怨，
「我幾乎每天都跟他聊天，他天南海北的出任務，最近在拉斯維加斯，像是一隻快樂小狗，沒少給我發照片！」
顧懷宴手中的煙差點兒燙了手！
「你以為他沒回來就是死了？才不是呢！我哥活得好著呢！他的工作神秘一點，得保密而已，我剛收到他給我的禮物呢，」
姜綰揚了揚手腕上的表，
「看，二哥那工資給我買噠！」
顧懷宴難以置信，他奪過姜綰的手機，屏幕上黑色頭像，名字叫【姜景行】的人，與她經常聊天：
【綰綰寶貝～】
【小乖要乖乖吃飯。】
【二哥現在在拉斯維加斯，打擊那群亡命賭徒，過年有時間的話，就回去看你！】
【要麼等你不忙了，來這裡找二哥，二哥帶你去夏威夷曬太陽。】
不僅有對話，還有語音通話！
顧懷宴覺得脊背發涼。
要麼毒販身邊的人不是姜景行，要麼……
這個微信帳號後面，另有其人。
「你別瞎看，哥哥的工作要保密的。」
姜綰把手機搶回來，繼續問他，
「還有回禮，那是怎麼回事？」
顧懷宴說，「兩個月前你結婚，每位賓客都有回禮。」
「嗯，有神仙水，瑞士巧克力，還有一塊99克的小金條，還有一朵玫瑰花。」
姜綰記得清楚，是她和周茉，穿著睡衣，熬著夜，在她婚禮前夜裡，親手裝進去的。
「不，給我的那份，不是玫瑰花，」顧懷宴說，
「是秋海棠。」
「那是什麼東西？」姜綰的疑惑不像作假。
看著她的神態，顧懷宴現在也明白了，他與她之間滿是誤會，
「秋海棠又叫斷腸花，我喜歡春海棠，對秋海棠花粉窒息性過敏，你送來這個，不就是想殺我，給你二哥報仇？」
姜綰真冤，「我二哥好好的我找你報什麼仇！我跟你也不熟，我那時候都不知道你喜歡海棠……」
兩個人之間再度沉默。
這場誤會橫在兩人中間。
姜綰根本不知情，卻足以讓顧懷宴心灰意冷，離開北城。
而可以使用這一招的人……
國家安全部門世家出身的，姜綰曾經的閨蜜好友，周茉。
沒錯了，前世顧懷宴前腳去美國，周茉後腳就追了過去。
原來是這樣……
有些事情的答案就這樣呼之欲出，他放棄一切離開北城，十年後奔赴萬里，替她收屍……
姜綰猛地抬頭，淺茶色的大眼睛，深深地看著他，
「顧懷宴，所以你前世……是不是愛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