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孫安的手機響了一下，拿起看了一眼，立即臉色大變。

  顧不上齊正國正在教訓女兒，插嘴道，「恐怕要出大事。」

  說著話，把手機遞給齊正國。

  齊正國只是看了一眼，立即就癱坐在太師椅上。

  齊越也被兩人嚇了跳，走過來搶過手機，同樣花容失色，簡訊只有幾個字：沙丁地塊土地性質可能要調整為綠化用地。

  沙丁地塊，正是齊正國去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搶來的地塊，為此還得罪了不少的人，就連東省首富龍家，對此都頗有意見。

  三個電子廠虧了無所謂，貿易公司沒掙到錢無所謂，只要還有這塊地在，他齊正國都有翻身的機會。

  而現在，土地性質調整是個什麼情況？

  一般情況下，土地性質改為公共用地，原土地使用權持有方並不能獲得多少補償，也就是說，他可能連當初買地的錢都收不回。

  「我現在就去打聽，消息的來源是哪裡，可靠性有多高，原因是什麼。」孫安說了一句話，便匆匆的離開了。

  齊越走向齊正國，邊替他按摩著背邊道：

  「爸您別擔心，土地性質調整，哪有說調就調的，並且咱們拍得這塊地，也才剛一年的時間，土地局怎麼可能做出這種自絕門戶的事？」

  這種事確實罕見，但不見得沒有。

  並且從商業用地改為公共用地，要履行的審批程序有很多，不可能會因為一個兩個人故意整他齊正國，就可以辦成的。

  並且，很明顯這件事早就啟動了，到現在應該是基本確定了，才會放出風來。

  齊正國沒理他，猶自緩緩的道：

  「三個電子廠，外債1000餘萬，工人300多人，聽說工資也欠了兩個月。咱們正陽是電子廠起家，不少人都是很早就跟著我乾的。」

  「貿易公司這次沒能買到大豆，信用證損失一百多萬，加上其他損失，將近兩百萬；但老董堅持我們違約，要按標的金額的50％對他們進行賠償，這又是5000萬元。」

  「期權市場欠帳2300萬元；」

  「兩大銀行欠款3000萬元。」

  「可除了這地塊，我們的資產，滿打滿算能折價5000萬元，這還是正常的市場價，不考慮那些落井下石的傢伙。」

  「越，你學過破產法，如果爸申請破產，咱們齊家是不是可以逃過此劫？」

  淚水嘩嘩從齊越眼角滾落，她拼命的搖著頭道，「不會的，爸，我們正陽還沒到那一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齊正國猛的直起身，對齊越道，「聯繫廣城國際，他們不是想要地嗎，我們現在就賣。」

  齊越皺眉，「爸，如果這樣做了，那我們正陽的招牌可就砸了啊！」

  齊正國哼哼，「賣給別人會砸招牌，賣給廣城國際，我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但是廣城國際也這麼關注這塊地，我們能得到消息，靳成達未必就不能得到消息。」

  齊正國無奈的道，「也只有賭一賭了。」

  ……

  羊城，廣城國際。

  靳成達掛了電話，臉色陰沉，「這個老東西，臨死了還想坑我一把，那我就不妨幫你一把，讓正陽集團死的再快一些。」

  很快，華行和工商行兩家銀行就聽到了一條讓他們捶胸頓足的小道消息：正陽集團屯的地，政府要收回。

  正陽集團3000萬的銀行貸款，剛剛用這塊地做了抵押，而如果消息屬實，抵押物就完全不值錢了，至少銀行是不可能從抵押物上獲得一分錢債務賠償的。

  立即，華行和工商行的工作人員，火急火燎的奔向了正陽集團。

  而到這裡之後才發現，正陽集團的門口，早就圍了幾十號人，穿著各異。

  一打聽，全是過來要帳的電子廠供應商。

  兩個銀行工作人員的臉色，全都難看到了極點，立即撥打電話行里反映情況。

  ……

  博亞，方寧認真的看著手裡的材料，對面是畢應博和王之東。

  「這次正陽集團土地有問題的事，是廣城集團放出的風，同時通知了銀行和電子廠的供應商。」

  王之東笑道，「兩家得有多大的仇，幹這種落井下石的事。」

  方寧笑著道，「所以啊，廣城集團這次徹底把自己暴露了。」

  老畢不解的問，「上次也是廣城集團攛掇的電子廠工人鬧事、供應商催債，為什麼上次沒事，這次就是暴露了？」

  「因為上次弄不死正陽集團，最多是噁心它一下。而這次還這麼做，正陽集團就真的要死翹翹了。

  他廣城集團，明面上與正陽集團，並沒有私人仇怨，也就是去年拍賣土地時，正陽集團不斷抬價，搶了它志在必得的一塊地，把它得罪了而已。

  因為這點事就來要人家的命，廣城集團這是要自絕於羊城工商界嗎？」

  「沒有錯，這次這麼做，確實就有點過了。除非，它還有別的動機，比如趁機吃掉正陽集團。」

  老畢還是不解，「如果土地性質改變的事情是真的，那麼現在正陽集團已經資不抵債，廣城集團吃掉正陽，又有什麼意義呢？」

  方寧笑著問道，「那如果土地性質改變的事情，不是真的呢？」

  轟……老畢和王之東的腦門同時轟鳴了一下。

  這特麼！

  豈不是廣城集團要白白的一口吞掉一個金元寶？

  多的不說，至少一億五千萬的賺頭是有的。

  「齊正國不會那麼傻吧，能讓這種假消息給蒙蔽了？」王之東追問。

  「我可沒說這是假消息。」方寧呵呵笑著道。

  倆人全都被他搞糊塗了，但隨即，就想到一種可能性。

  王之東立即搖頭道，「不可能吧，廣城集團有這麼大能量，能左右羊城土地局？並且羊城土地局這麼做，可是要有人來擔責任的。」

  方寧立即否定道，「你們想歪了。想要做成這件事，並不一定要走歪門邪路。」

  「那能有什麼路子？」老畢追問。

  方寧不好再說了，因為這已經涉及到前世羊城的一件商界烏龍。

  整件事說到底，你找不到任何人的毛病，但就是讓前世沙丁地的原主人破產，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公司上演了一出蛇吞象的傳奇故事。

  想到這裡，方寧猛然一驚。

  不是，幕後黑手不是廣城國際，不是靳成達。

  小公司，小公司，叫什麼名字？

  方寧感覺腦袋隱隱有些作痛，但就是想不起來這個小公司叫什麼名字。

  很大可能，這個小公司才是整件事的幕後主使。

  他們原來追查廣城國際，方向完全錯了。

  但如果是這樣，廣城國際為什麼會跳出來致正陽集團於死地呢？

  難道說，廣城國際與那個幕後主使，根本就是一夥的？

  可李康又是怎麼回事？

  方寧重新拿起那份材料，李康的銀行流水，經過很多道手續之後，匯向了國外，最終以勞務費的形式進了一家米國公司的帳戶。

  而這家米國公司真正的老闆，是一個叫蔣騰達的華人，幾年前投資移民到了米國。

  蔣騰達！

  名字有些熟悉，方寧重又拿出廣城國際的股東名冊。

  一行一行的划過，最終將手指落在了「蔣騰飛」三個字上。

  方寧立即拿出手機，撥了過去：「幫我查一下蔣騰飛的情況，廣城國際排名第九的那個股東。

  這次更要小心，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

  2月28日，2001年2月的最後一天。

  同一天，羊城頂層圈子同時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信產部的信息產業發展基金和版權總局的版權保護基金分別與漢唐音樂簽署投資意向書。

  兩個基金分別投資10萬元，各占漢唐音樂10%的股份，同時各享有漢唐音樂20%的利潤收益。

  此次增資之後，漢唐音樂股份結構如下：

  信通集團10%，動移集團10%，通聯集團5%，信息產業發展基金10%，版權保護基金10%，漢唐科技55%。

  其中利潤分配方面，漢唐科技享有10%權益，其他各方的權益比例均為持股的兩倍。

  董事會投票權方面，其他各方投票權均為持股比例的50%，合計22.5%，漢唐科技總投票權為77.5%。

  簽約儀式在東省政府一號報告廳舉行，東省、羊城各級相關部門領導共同參加了簽約儀式。

  東省、羊城各大媒體對此進行了廣泛的宣傳。

  漢唐音樂同時公布了版權平台上線後首月的運行情況，預計本月可向平台註冊版權方分配版稅150萬元。

  其中廣受關注的北漂地下室音樂創作者北風，本月可分配版稅3.5萬元，漢唐音樂將在第一時間將版稅收入支付給北風。

  東省各大媒體對此進行了廣泛報導。

  不少人驚嘆，搞音樂原來挺有前途的。

  而同在滬上的滾石唱片和索愛唱片，卻抱著迥然不同的心境望著羊城。

  方云云看著手機上的資訊，非常的猶豫，是不是要主動聯繫漢唐音樂。

  自從二十多天前，漢唐音樂那個帥氣的總經理到訪之後，公司便再也沒有收到漢唐音樂任何洽談的消息。

  方云云現在有些進退維谷。

  主動聯繫漢唐音樂，會不會讓金石失去談判的主動權？

  但不去聯繫漢唐音樂，那邊又遲遲沒有消息。

  眼見華夏音樂市場發生了這麼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金石唱片作為全球第二大唱片公司，卻完全沒有參與其中。

  這讓總部怎麼想，這讓公司的藝人們怎麼想？甚至已經有幾名藝人合約即將到期，但是遲遲還沒有續約的意向。

  所以方云云面臨著非常大的壓力。

  她甚至在想，如果那個帥哥，再給出那個5.5成的條件，她是不是就要說服總部答應。

  不過這僅僅是幻想，帥哥並沒有來，總部也不會答應5.5成的條件，總部給的目標仍然是與納尼亞的6.5成看齊。

  所以，在目標沒有任何降低的情況下，主動聯繫漢唐音樂肯定不是明智的選擇。

  索愛唱片的迪克和哈里與方云云完全不同，此時這倆人全部處於極度的亢奮之中。

  因為漢唐音樂再次向他們證實了華夏網絡音樂的市場之龐大。

  在他們緊張的籌備之中，索愛音樂網預期3月份就可以和廣大的華夏網民見面，兩人對此無比的期待。

  而出於對索愛音樂市場的強烈反響，公司對每下載一首音樂的定價是3元、

  哈里堅定的相信，即便每首5元，我們可愛的歌迷也會買單的。

  而為了應對盜版網站的衝擊，索愛也做了不少的功課，截至目前已經向十幾個省的信通公司發送了協助下架侵權音樂作品的通知，並向這些侵權網站發送了警示函。

  迪克相信這麼做是有成效的，因為不斷的有侵權網站被信通封禁域名，信通在響應他們的呼應。

  只是他們不知道，信通禁這些公司的域名，僅僅因為這些網站侵犯了漢唐音樂平台上的音樂作品。

  2月28日，羊城發生的另外一件大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但足以讓不少人提心弔膽。

  這一天，東省工商局召集正陽集團以及相關各方債權人，協調正陽集團欠款的清償工作。

  最先保障的是電子廠員工的工資，兩個月共計260萬，正陽集團需要在兩天內支付完成。

  然後是電子廠供應商的貨款。

  銀行貸款以及期權市場欠款，排在第三順位。

  但由於銀行貸款和期權市場欠款均設定了抵押，銀行貸款的抵押是沙丁地塊，目前已不具備多大價值；

  期權市場欠款設定的是貿易公司，貿易公司整體來說還有較高價值，估值在3000萬元左右，所以期權市場欠款遭受損失的可能性最小。

  但這樣就又存在一個問題，電子廠的260萬工資，需要從貿易公司借款支付，但是貿易公司又被設定了抵押，現在正陽又處於破產的邊緣，所以期權市場放款方堅決不同意正陽集團從貿易公司借款。

  協調會陷入了僵局。

  這時，華行代表發言道：

  「為什麼不能把正陽集團整體打包出售呢？由購買方清償正陽集團所有的欠款。」

  其實這並不是新鮮事，這種案例不勝枚舉。

  問題是，正陽集團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局面，明面上漢唐公司是最主要得推動者。

  但對羊城局勢比較清楚的人都知道，那條吃人不吐骨頭的毒蛇，才是真正的黑手。

  這才是讓不少人提起心、吊起膽的根本原因，誰說的准，這條毒蛇下一個盯上的會不會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