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鍾經緯這麼強硬並且粗魯的問話，卞新荷非常的意外。
事實上東總已經提示過她，給了她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有料到鍾經緯會被惹到這種程度，也沒有料到動移集團的部門總，會如此的粗魯。
緩緩的收回手，卞新荷直接沒有回鍾經緯的話，而是扭身對賀翔道：
「賀總，該談的都談的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們就先回去。
另外請轉告貴司業務部門，請他們工作再嚴謹一些，好歹你們也是大國企，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可能會關乎整個產業的發展，千萬不要再犯今天這種太低級的錯誤，顯得很不專業，還徒惹人笑話。」
說完，收拾好桌上的筆記本，率先出了會議室。
鍾經緯有些愣神，特麼我這是被無視，並且被指桑罵槐的回懟了嗎？
你作為一個依附我們動移吃飯的SP，不說讓你們阿諛奉承，那也應該逆來順受吧？可這特麼囂張的……劇本不對吧！
愣在這裡，鍾經緯一時有些騎虎難下。
賀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這個女人比較沖，我也被她懟了半天了，老鍾你別往心裡去。另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漢唐音樂那邊會立即向法院申請撤回上訴。」
聽了這話，鍾經緯有些意外，追問道，「為什麼會撤回？撤回對我們的上訴，還是撤回所有上訴？」
賀翔甩了個白眼道：
「把對我們的上訴撤了你還不滿意？先撤回所有上訴，然後會分別再起訴音著協和靈通網等幾家公司，但不會再起訴咱們了。」
鍾經緯被他說的有些糊塗了，不解的問，「那他們費這麼大勁幹什麼？」
賀翔呵呵笑道，「很簡單，管轄權異議。
羊城法院不對我們任何被告具有管轄權，我們只用提一個管轄權異議，就可以駁回他們這個上訴。」
鍾經緯有點明白了，但還是追問道：
「那為什麼接下來又起訴音著協和靈通網他們，獨獨把咱們給放了呢？」
賀翔想了想，答道：「我覺得可能有三個原因，
第一，漢唐創意與我們的合作是必須要考慮的，真撕破臉對誰都不好；
第二，我們的侵權認定很難成立，他們贏的機率不大；
第三，我認為這也是對我們的示好，聽說漢唐音樂還在和我們談著參股的事，鬧的太僵對洽談會很不利。」
鍾經緯沉思半分鐘，然後認同的點頭，但馬上臉色又難看了起來，問道：
「管轄權異議是很偏的知識點嗎？以至於像卞新荷那樣曾經的上市公司法務總監都不懂？並且當地法院也沒有提出異議？」
賀翔愣了愣，這個問題確實是他沒有想過的，一邊思索一邊說道：
「管轄權異議是涉訴案件中很常見的一種情況，所以……呃，沒錯，他們工作出現這麼大紕漏，還真不應該。」
鍾經緯的眉頭突然緊緊的皺了起來，半分鐘後，他突然瞪著賀翔的眼道：
「特麼的龜孫子，我知道他們耍的什麼主意了，艹他個姥姥的漢唐音樂，太特麼陰損了……」
說著話，罵咧著急匆匆的跑去了呂自明的辦公室。
賀翔望著他的背影，嘀咕道，「你知道了，那你倒是跟我說說啊。」
到了呂自明辦公室，也沒敲門，鍾經緯直接推門而入道：
「呂總，恐怕要出事。」
呂自明看了他一眼，笑著對電話那邊說了一句，「回頭再談，我這邊有個事。」
放了電話，呂自明有些不悅，沒有等鍾經緯繼續說，就扔給他一份文件。
鍾經緯接過，艹，《華夏通聯集團『通聯在信』營銷宣傳方案》，沒有一字一句的看，鍾經緯只看了紅筆圈注的內容：
「正版音樂，只在通聯」。
只是八個字，直接讓鍾經緯感覺掉進了冰窟窿。
這GG詞，太特麼有針對性了吧，昨天動移剛剛被網民懟包容盜版，今天通聯就拿這件事搞事情？
「通聯承諾，所有SP在通聯網絡中提供的音樂作品，必須獲得音樂作品版權擁有者或者漢唐音樂的授權。」
這句話更是表明了通聯對待盜版的態度，也是啪啪打我們動移的臉啊。
而一旦讓人們對此由印象形成認知，怕是十幾年裡，動移都很難擺脫支持盜版的惡名了。
想到這裡，鍾經緯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
看到鍾經緯表情的變化，呂自明這才問道：「出什麼事了？」
鍾經緯放下材料，把漢唐音樂同意撤訴的事說了一遍，呂自明問道，「這不是好事嗎？」
「可是您不覺得奇怪嗎，漢唐音樂怎麼會犯管轄權異議這種低級錯誤，您還記得昨天晚上的那個帖子嗎？
他們又是律師函、又是起訴的，做了那麼多，我認為他們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真的要起訴我們，而是做給天下網民看，要做給下午就要來我們這的調研組看啊！」
呂自明一想，還特麼真是這麼回事，特別是起訴動移這事，可不就是為了弄一張法院傳票給全國人民看的嘛。
想明白這些，呂自明呲牙，方寧這混小子，太特麼蔫壞蔫壞了！不聲不響的，就給他們動移挖了這麼大的兩個坑！
支持盜版與通聯背後捅刀，無論是哪一個，都足以讓眼前這個快到站的老頭滾蛋了。
皺著眉頭仔細想了幾分鐘，忽然想起剛才跟方寧通話里，方寧提到要送老鐘的那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猛的一拍額頭，呂自明忽然豁然開朗。
想了一下，裝出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盯著滿頭些花白的老鍾，長嘆著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到這一會才明白漢唐音樂的意圖，做什麼恐怕都晚了。」
鍾經緯本來異常憤怒的心情，頓時化作無盡的意興闌珊，一切都完了。
被那孫子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給陰了，現在確實做什麼都晚了，恐怕下午過後，自己就要提前到站了。
垂頭喪氣的準備離開，呂自明突然叫住他道，「老鍾你等等。」
鍾經緯站住腳，望向這個自己忤逆了很久的領導。
招呼鍾經緯坐下，又給他泡了一杯茶，呂自明坐他對面，望著他道：
「老鍾你給我說實話，跟姓方的真沒有過節？」
他記得這是呂總第二次問他同樣的話，鍾經緯苦笑一聲道：
「上次咱們一起跟他見的面，那是第一次，後來也沒見過，我怎麼就能跟他有過節了？」
呂自明放下心道，「既然沒有過節，那這件事你聽我一句勸，咱們還有挽回的餘地。」
鍾經緯疑問的看向呂自明。
「第一，漢唐創意對我們移動夢網至關重要，即便咱們現在被他在手機鈴聲業務上將了一軍，我們動他的漢唐創意也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所以我們雙方都知道，我們不會動漢唐創意。」
呂自明停下，望向鍾經緯。這其實是告訴鍾經緯，你不要激動，漢唐創意不能動。他需要確認鍾經緯對這件事的判斷。
如果這個在華夏通訊領域幹了一輩子的老頭真的還要一意孤行，他不介意讓老頭知道現在誰才是領導。
還好，鍾經緯點了點頭。
「第二，漢唐音樂是吸血蟲也好，是正義鬥士也好，與他合作，並不會對我們動移帶來損失。相反，我們還會增加一塊收入來源。」
呂自明又停下，望向鍾經緯。
鍾經緯同樣點了點頭，這個問題起初他是不願意承認的。
但最近他特意與信通那邊的好友進行了了解，一成的版權收益，其實是很高的收益了，至少要高於手機鈴聲SP可以給動移帶來的聯動收益。
更不要說，還有20%的利潤收益。
「第三，運移與漢唐音樂的合作洽談通道一直沒有關閉，我們與他們的分歧，主要在股權比例與收益比例上面。」
鍾經緯愣了愣，剛想詢問，卻突然從呂自明那深邃的目光中讀懂了他的意思。
呂自明微笑著繼續道：
「5%的股權比例與10%的利潤收益，顯然與我們動移集團的市場規模不相匹配，我們努力的為動移集團爭取更大的利益，有錯嗎？
只是這個漢唐音樂太不按套路出牌，我們又不願意把戰火燒到漢唐創意上，才讓我們一時陷入了被動。」
鍾經緯有些茅塞頓開，顫聲問道：
「我明白了！我們一直沒有答應漢唐音樂的要求，就是在跟他們討價。
而那個混蛋這麼不擇手段的黑咱們，也是想著法的在跟我們還價。」
「沒錯，跟漢唐音樂合作，也是我們的想法，只是誰也沒想到這次討價還價的動靜搞的太大。」
鍾經緯點頭，繼續問道，「那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呂自明笑道，「至少要與信通一樣，10%的股權占比、20%的利潤收益，以及我們動移網絡上音樂版權收益的一成。」
「那靈通網那些SP那邊，我們怎麼交待？」
呂自明拍了拍鍾經緯肩膀，感嘆道：
「老鍾啊，咱們動移不是那些SP的老子啊！
再說，一首鈴聲，下載一次他們收3元，交出1元的版權費，會對他們的盈利狀況帶來根本性的影響嗎？
我看不會，最多讓他們少掙了點而已！
人家固定網絡上2元一首都有得盈利，他們憑什麼就要比固定網絡價格高1元，成本上還要少1元？不符合市場經濟規律嘛。
如果真讓他們虧損了，那也是他們其他的運營成本太高，怪不得人家漢唐音樂。」
這個理鍾經緯自然也明白，整件事讓他不爽的是，這部分利潤本來應該屬於那些SP，而漢唐音樂愣是從這些SP嘴裡切了一塊肉。
但網上的那個帖子他也認真的看了，特別是那名創作者那麼艱苦的生活與工作環境，與幾年來從音著協得到的13塊錢版稅相關聯起來，讓他也很有感觸。
所以這一部分的利潤真的是這些SP應該得到的嗎？他動搖了。
看鐘經緯沉思，呂自明看了看時間，開口道：
「加上中午飯時間，我們還有兩個小時。下午一上班，調研組就會過來。」
鍾經緯長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我就找資管部老孫去，跟他重新表述我們業務部的意見，讓他儘量中午之前形成思路，報總裁室。」
呂自明點頭，「我跟分管資管的劉總也支會一聲，儘量讓他們今天上午就與漢唐音樂聯繫上。」
鍾經緯點頭。
呂自明接著道，「跟漢唐音樂不必有結論，讓他們知道我們最新的訴求就可以了。」
鍾經緯點頭，一口喝盡眼前的茶水，感慨道，「老了啊，很多新東西看不懂嘍。」
呂自明哈哈笑著道，「可不是這麼回事，實在是我們遇到了一個妖孽，思路太超前啊。」
「誰說不是呢，妖孽，這個詞準確，那孫子就是一個妖孽！」
……
下午，版權總局沈文興、奚苹，信產部符光明和其他兩個同事，音著協安鍾毅，準時的坐進動移的會議室。
呂自明按照發下來的調研提綱，逐一對相關問題進行了回答。
聽到對音樂作品網絡傳播中收取一定的版稅，並不會對產業發展帶來較大影響時，符光明笑著打斷他道：
「呂總的回答可跟你們目前採取的措施不相符啊。
據我所知，你們為了保護SP的權益，拒絕對侵權的SP採取措施，已經被漢唐音樂告上了法院。
如果不是因為你們判斷徵收版權，會損害到SP的利益，進而影響到產業的發展，你們為什麼會替他們頂住漢唐音樂的壓力？」
見符光明提到這個問題，沈文興也笑著插話問道：
「昨天的那個帖子我也看到了，你們動移可是背上了支持盜版的大帽子啊。
不過聽說漢唐音樂已經撤銷了對你們的起訴，但對打擊盜版的支持上面，你們動移是不是確實就有點消極怠工了。」
旁聽的鐘經緯不住的呲牙，特麼幸虧有了應對，不然這次自己妥妥進了版權總局的黑名單。
一直旁聽記錄的安鍾毅，寫字的筆不由得抖了一抖，沈司長這是什麼意思？好像對這件事已經有了論斷啊，這哪裡還是調研，這特麼是問責來了吧。
其實從行政級別上來說，動移集團的副總要比部委的司長級別還要高，所以呂自明沒有絲毫的怯意，哈哈笑了一聲，朗聲道：
「符司長這個問題直中要害啊，沈司長您這個結論也確實是冤枉了我們動移，接下來呢，我把這件事詳細的做個匯報。」
大家一聽，立即來了精神，這種情況了，你還能翻了天不成？
「說起來，我們動移集團跟漢唐公司，是老相識了。
當時漢唐創意還不名一文，但憑藉著他們與我們總部戰略異常契合的一份宣傳方案，得到了我和業務部鍾經理經緯同志的賞識，漢唐創意也憑藉著他優秀的內容提供方案，一舉成為了移動夢網的最大SP。
實際上在那時，漢唐公司的方寧方總，便與我們動移開始了漢唐音樂參股事宜的洽談。」
這個消息大家倒是第一次聽說，暗道事情可能真的變化啊。
接下來呂自明的話風一變，有些酸溜溜得繼續說道：
「不過各位領導可能沒接觸過那個方寧，小子雞賊的很，給我們動移集團開的價碼是5%股份、10%的利潤收益，並且平時替他監控盜版網站，一分錢勞務費也沒有。
明顯拿我們跟信通集團區別對待了嘛。」
說著話，一臉委曲的伸了伸手。
符光明樂了，插話道，「感情你們一直是買賣的價格沒談攏啊？」
呂自明拍著手道，「誰說不是呢！給我們的，連信通集團的一半都不到，這誰能受的了。」
版權總局的奚苹卻突然插話道，「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吧？」
呂自明和鍾經緯的心裡同時咯噔一下，特麼這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