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已至。
就算陳縣令心事纏身,也得賠著笑臉跟來祝賀的客人寒暄。
等到媒人宣布吉時到,新人準備入場時,門外突然傳來劇烈的馬蹄聲。
院裡小廝匆匆來報,「大人!大人!潯陽府衙的人來了!」
陳縣令一時沒反應過來,抬手捶了小廝的腦袋,「你嚷嚷什麼?定是潯陽府衙的人來給我兒慶賀,你還不趕快去迎!」
雖然陳縣令也奇怪,自己並未往潯陽府衙那邊送請帖,他們又是怎麼知道他家辦事?
不過來的都是客,有潯陽府衙送來的禮,他女兒的這場婚禮更能辦得風光。
屋裡的客人交頭接耳,「我聽說這位新來的潯陽刺史性子寡淡,除了處理政務,從不參與任何酒席,沒想到竟會來參加禹城小小縣令家的喜宴,陳縣令不會跟這位潯陽刺史有私交吧?」
「應該不會,這位新來的潯陽刺史可是從京城來的,先前還在咱們潯陽邊境的軍營裡帶兵打仗,是個能人,怎麼會跟陳縣令私交。」
「誒,今可是人家喜宴,你說話注意點,可別惹了事。」
「無妨,人家現在巴不得去討好新來的潯陽刺史,哪裡顧得上我一個生意人。」
陳縣令聽說潯陽刺史親自過來後,立馬放下手頭上的事親自去門口迎接。
結果他剛出府門,見到一匹白色鬃毛的駿馬背上坐著一身著藏青長袍的俊逸青年。
青年身後還跟了一輛馬車,外面的裝潢並非潯陽本土的富貴人家所有,更像是江南或是京城裡的富貴人家所用。
見他親自過來,俊逸青年才肯下馬。
「陳縣令好大的架子,本刺史親自過來給你慶賀,你竟隨便安排個小廝打發本刺史,難道你不信本刺史會來?還是覺得本刺史送不出好禮?」
陳縣令雖然知道這位新上任的刺史年輕有為,但沒想到這麼年輕,噎起人來也夾槍帶炮。
但他更不解自己到底哪裡惹了這位不快,他剛居高臨下打量他的眼神讓他生出背脊發毛的錯覺。
雖然他猜不出來具體原因,卻得裝傻充愣地先把人請進去。
見到他頻頻回頭看向身後馬車,他立馬派小廝送去腳凳,「沒想到刺史還帶夫人來了。」
青年狠狠剜了他一眼,「陳縣令這背調做的不成啊,連本刺史還沒成婚這件事都沒調查清楚。」
陳縣令受駭地垂下腦袋,怯生生問道:「裡面這位是?」
「是我表姐。」
「原來是表小姐。」
陳縣令更是猜不出他來吃席就來吃席,帶上自己表姐算怎麼一回事?
青年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朝著馬車方向喊了一聲,「表姐,陳府到了。」
車內。
虞長儀戴上面紗,掀開帘子,動作輕盈卻又不失優雅地下車。
見她身姿裊裊,無論是穿著還是身上的配飾都能看得出價格不凡,甚至有些物件更是有價無市,像是宮廷御賜之物。
難不成他這位表姐也是京中貴人?
陳縣令有些懊悔地抓了抓自己腦袋,無奈自己當初怎麼不派人去查一查這位新上任的刺史,只清楚他是京城人。
縣令的位置雖小,但足夠安穩,他如果沒有利國利民的實績,多半要在這個位置坐到死,反之,只要他沒犯下燒殺搶打,通敵叛國的極惡罪證,也不會輕易被罷官。
但刺史不同,他在位這些年,已經送走七個刺史了。
就算不用人提醒他也看得出大多數人選擇外調潯陽只是借潯陽當個跳板過渡一段時間,等過渡結束,他們謀得更好的差事就會利索離開。
所以這次來了新人,他也沒有特別調查,想著他在潯陽應該也待不了多久。
南如豐連忙湊到虞長儀跟前,小聲嘀咕一句:「表姐,可以動手了嗎?」
虞長儀輕輕搖頭,「再等會兒。」
南如豐乖巧地點了點頭,再次轉身看向陳縣令,「吉時到了嗎?」
陳縣令狗腿道:「您來得正是湊巧,馬上就到吉時了,這會兒來還能看見拜堂。」
聽到「拜堂」兩個字,虞長儀不動聲色地斂了下眉。
當初她剛跟謝衛琢拜完堂,謝衛琢就被官兵帶走強行充軍,連合卺酒都沒顧得上喝。
雖然他們的婚書已經過了府衙明路,但在她心裡,謝衛琢還算不上她的夫。
畢竟她成婚前也沒同他接觸過,嫁過來就守了半年活寡,能生出感情才怪。
陳縣令專為他們二人選了個好位置。
虞長儀盯著媒人喜盈盈的臉,再轉頭看向陳氏夫婦心不在焉的神情,便知事成了。
昨晚她讓大黑他們通過地道找到陳府密室,救出了錢先生,又順便讓他在陳府的庫房裡撒上一層吸引耗子的藥粉。
她就不信陳家在損了錢財的情況下,還能為自己找到其他後路。
敢打她孩子的主意,她定要讓陳家身敗名裂。
清兒先是上前找了個府里的丫鬟塞了一個荷包,又同丫鬟交代了幾句話,二人一起走向後院。
清兒換上丫鬟的衣服,叮囑丫鬟在房間裡千萬別出來,只要她不露臉,事發後,自然也查不到她的頭上。
小丫鬟實在耐不住荷包里的銀子誘惑,應了下來。
清兒憑著沿路的紅燈籠,順利找到陳雲住處。
一進院子,她就扯著嗓子大喊:「小姐,大事不好了,聽說孩子親媽找上門了。」
陳雲這會兒正在梳理自己的頭髮,就差最後一根簪子,她就可以出去拜堂了。
聽到這樣的噩耗,敷了厚粉的臉依舊擋不住她臉色慘白,「誰說的?」
清兒有意低下頭,「奴婢是聽外面的賓客們傳的,他們說咱們陳府不僅搶了人家的夫君,還搶了孩子的爹,現在連別人的孩子也不還,要去子殺妻留夫,強行逼良男為婿。」
陳雲用力抓緊椅子把手,慌亂地看向自己的貼身丫鬟。
貼身丫鬟猛地沉下臉,訓斥前來傳話的人,「大婚之日,傳出如此荒謬的話,你們這些做下人的都是幹什麼吃的?」
清兒狡辯,「前院人多口雜,我們還得忙碌喜宴的籌備,也騰不出手啊。」
正當陳雲的丫鬟準備繼續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時,清兒再次搶在她前面把話說完,「奴婢還聽說府里昨晚遭了老鼠,老爺的私庫被老鼠洗劫一空,上萬的銀錢都毀了。」
「小姐,這可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