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人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喚她,睫毛輕顫。
她似乎有些被被子壓得悶了,陸九淵便抬手,細心的將被子攏到了她腋下。
窗外偶爾有鳥鳴聲傳來,床上人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平緩、有規律。
兩年了,他們都沒有見過。
他是硬逼著自己不回陸家看她,希望自己的這份感情能隨著時間變淡。
但可惜,並沒有。
現在屋中只有他們兩人,陸九淵緩緩靠近,想要好好看看她。
「挽秋!」
他這一聲呼喚,非常的小心翼翼,聲音輕的不像是從口中說出,而像是從心裡流淌出來的。
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時都下意識變得溫柔,貪婪的臨摹著她眉眼處的輪廓。
手也下意識抬起,想要撫平她緊蹙的眉心。
「大人!」身後突然有人走近。
陸九淵身子一震,嚇得立刻縮回了手,冷聲道:「小聲些,嚷什麼?」
來人一看就是個大老粗,見到床上昏睡的人後也意識到了不妥,這才壓低聲音,「這是營里傳來的消息。」
陸九淵抬手將紙條接過,掃了一眼,「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那人猶豫著道:「大人,咱們剛回來不久,營中還有很多事等著您處理,總留在這裡不好吧?」
陸九淵的視線還停留在池挽秋身上,可話卻是衝著身旁的屬下說的,「你知道她是我什麼人嗎?」
「知道啊,兵部陸員外郎的夫人,也是首輔池大人的女兒,您的養母!」
陸九淵覺得「養母」這兩個字刺耳朵,但終究嘆息一聲,沒有過多解釋。
這兩年間他雖然沒回陸家,但不管哪次打仗贏了,或者陛下給了好東西,都是第一時間送回陸家。
外人都知道他是陸家養子,只贊他孝順,不忘養育之恩。
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位陸夫人這麼年輕,兩人沒差幾歲吧?
陸九淵目光冷峻,「這件事先不要通知陸家人,看看他們有什麼反應。」
那個屬下一愣,很是不解。
但也聽過陸家大房、二房這兩年鬧得很僵,或許有什麼內部恩怨吧!
「還有,去查查陸家那邊和今天八寶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讓她一個人流落在那種地方!」
聲音雖輕,但卻不難聽出其中的慍怒。
那個屬下立刻領命退了出去。
…
待到第一縷晨光破曉,整個莊子從沉睡中甦醒,樹梢上還掛著未蒸發的露珠。
床上的人一個激靈,似乎是被夢魘驚醒了。
才睜開眼睛,就覺得鼻腔內充斥著一股濃郁的藥香,頭頂窗幔的顏色那樣陌生。
她一時有些迷茫,這是什麼地方?
「少夫人醒了?」一道帶著驚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男子的聲音溫柔而低沉,陌生中又好像帶著些熟悉。
池挽秋本就剛從夢中驚醒,察覺身旁有男子時立刻警覺起來,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那人穿著盤領窄袍的戎服,這種衣服一般都是武官穿在鎧甲下的。
他就坐在窗口,逆著陽光,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那人起身朝這邊走來,見池挽秋眼中還帶著尚未散去的警惕,他的聲音再次放柔:
「不要坐起來,小心扯動腳上的傷!」
池挽秋這才反應過來,低頭一看,自己的左腳被包紮得像粽子一樣。
她下意識想要動一動,果真牽動了傷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嘶~」
「你看,都說不讓你亂動了!」陸九淵有些埋怨。
等人靠近了,池挽秋才看清他的容貌,「九淵?」
聽到她喚自己的名字,陸九淵立刻就笑了,依舊有些靦腆。
池挽秋定定看著他,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
想不到兩年沒見,他的變化這樣大。
但細看之下五官又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稜角更加分明了。
這麼久沒見,彼此忽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恰好這時有丫鬟進來,池挽秋之前身上穿的衣服此時都已經洗淨、晾乾、熨好。
聽到動靜後,阿鑾也進來了,看到床上的人後,驚喜道:「三小姐醒了!」
「阿鑾,原來你也來了!」
池挽秋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他。
以前二叔的腿需要常年針灸,她也會經常陪著去。
阿鑾是小華先生的徒弟,他們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還好,醒來便無礙了,正好我的藥都熬了兩個時辰。」
阿鑾為她診脈後,又回頭對陸九淵交代了一句,「你先看著她,我去端藥!」
說完,一陣風般的出去了。
屋中再次剩下了池挽秋、陸九淵兩人。
「昨天的事很抱歉,怪我沒認出少夫人來!」陸九淵眉眼彎起。
池挽秋這才想起,自己在昏過去前看到的那隊士兵,原來是陸九淵的人。
她故意扭頭,佯裝生氣,「不敢,提督大人現在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忙到兩年了都沒回過家,怕是連我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吧?」
陸九淵嘴角立刻拉聳了下去,弱弱的反駁,「可我寫信了!」
池挽秋撇嘴,「那能一樣嗎?」
說了兩句玩笑,她這才放鬆不少,同時也終於注意到了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二叔的景園嗎?」
池挽秋有些印象,因為小時候和二叔來過這裡幾次。
陸九淵:「師父他出門遊玩去了,過些日子才回來。」
池挽秋點頭。
二叔依舊是老樣子,閒不住。
陸九淵這時才問到正事,「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掉進陷阱里?」
池挽秋一拍腦門兒,「對了,景春、景冬和我是分頭跑開的,她們現在怎麼樣?」
陸九淵道:「你別急,我已經派人去找了。」
景春、景冬都是她的貼身侍女,平時絕對不會離開池挽秋太遠。
而昨晚池挽秋身上又穿著丫鬟的衣服,他便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
可池挽秋還是放不下心,「我們的馬都是北狄良駒和悍馬的混血後代,比尋常馬的速度快很多,我能甩開那些劫匪也都靠了那匹好馬,希望她們兩個也沒事吧!」
她無意間的一句話,卻把陸九淵給聽愣了,「北狄良駒的後代,你從哪裡弄來的?」
北狄良駒這種馬可是北狄那邊特產的,遊牧民族的騎兵之所以強大,主要原因之一就是這種好馬。
但也因此被北狄人看守得十分嚴格。
有一次在戰場上,他們差點繳獲一批受傷的北狄良駒。
結果那些北狄人寧可在逃跑前把馬全都宰了,也不願意留給他們。
「山人自有妙計,這話說來可長了,提督大人若是想要的話,可得好好求我了!」
池挽秋狡黠一笑,露出兩顆若隱若現的小虎牙,臉上被樹枝刮出的傷痕絲毫沒有影響她的美貌。
雖未施粉黛,但更添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