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宮裡徐太后召徐孟州領著新婦一起進宮覲見。
一大早,夫妻二人便一道坐著馬車從寧國公府出發。
車上,盛長樂有意朝著徐孟州擠了過去,靠在他臂膀上。
馨香入鼻,軟玉嬌香入懷,徐孟州一大早就有些受不住,心裡躁動不安的,只得將她推出去,「別挨著我。」
盛長樂頓時就癟起嘴,「今日起來太早,我好睏,想靠著夫君眯一會兒……夫君不願意就算了……」
她失望的退了出去,要靠到一邊牆壁上,馬車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會撞到她的腦袋。
片刻後,一隻手掌伸過來,蓋住她纖薄的肩膀,將她又拉了回去。
是徐孟州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回他身上,還道:「你要是不嫌天氣熱,靠著也行……」
盛長樂輕笑,趕緊往他懷裡鑽了鑽,順便得寸進尺的抱著他的腰。
徐孟州眉頭皺得更緊了些,總有預感不好的一天又開始了。
二人進宮,到長生殿給太后行禮問安。
因為殿內有一些女眷在場,徐孟州不宜久留,太后問了他幾句話便將他打發走了,只留下盛長樂說話。
臨走前,徐孟州還留了一句,「晚些時候來接你。」
反正盛長樂是進出皇宮習慣了的,不必讓人多操心。
盛長樂眼中儘是溫柔情意,與他對視,微笑點頭,然後看著他轉身離去,修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大殿上。
隨後徐太后才將盛長樂叫到身邊,照例問話,詢問她嫁入國公府是否還習慣。
盛長樂如實回答:「母親和嫂嫂們待熙華頗為照顧,處處幫襯著,還遣來不少人伺候,比在娘家時候還要妥帖周到,熙華實在受寵若驚,都不知該如何答謝嫂嫂們才好。」
徐太后自然聽懂了盛長樂的意思,知道是家裡那些藉故都往她院裡塞人。
他們那些,以前就想往徐孟州身邊塞人,不過實在難上加難,心在還不趁著這個機會多安插點耳目?
徐太后自然是向著徐孟州的,只道:「若是你用不慣,讓秦嬤嬤借著我的名義,該打發就打發了就是。」
盛長樂含笑點點頭,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徐太后又問新婚這幾日,徐孟州待她如何。
盛長樂臉上帶著嬌羞的微笑,簡潔明了的回答:「首輔待熙華甚好。」
看她如今嫁做人婦,妝容昳麗,紅光滿面的,跟以前的少女裝扮比起來,別有一番嫵媚多情的韻味,特別是一顰一笑之間仿佛帶有魅惑人心的能力,讓徐太后愈發擔心她那個六弟了。
徐太后也不好直說,只得心下琢磨著,定要讓秦嬤嬤好好約束約束她,一定不能讓她們過度糾纏。
因為今日正好宮裡有個茶話會,從長生殿出來之後,徐太后親自領著盛長樂,一路去了九州池邊的翠景台。
如今已是夏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水池周圍一片翠色盎然,柳枝隨風飄搖,景色絕美如畫。
岸邊的翠景台上,此刻已經聚集了好些內命婦。
這是熙華郡主頭一回以首輔夫人的身份,出現在大眾面前。
她一如既往的風華絕代,引人注目,眾人都忍不住將目光落到她身上,紛紛朝著她圍攏上來。
淮安公主李月容見盛長樂,趕忙過來,拉著她入席坐下。
李月容也同樣問她在寧國公府習不習慣,問徐孟州待她如何,盛長樂一一如實回答。
兩人許久不見,此番交頭接耳,一時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席上是太后上座,在座的都是些皇親國戚,也有後宮新納的幾個嬪妃。
眾人或是喝茶吃著糕點,也有賣弄才學,彈琴作詩投壺之類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盛長樂只在一旁安靜看看就是。
汝陽大長公主李清茹也在筵席上坐著,遠遠看著對面盛長樂那春風得意的模樣,想著她已經嫁給了徐孟州,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這個賤人怎麼命這麼大,翠山那麼多人都整不死她!
李清茹越想越就越氣,當時便腦子一熱,端著身姿,故意放大音量,生怕怕誰聽不見似的,「我先前聽人說,熙華郡主婚前在翠山被劫匪擄走,險些被玷污了,不如郡主跟大家說說,這事情是否屬實?」
眾人聽聞此話,頓時譁然一片,目光都齊齊看向盛長樂,似乎在等著她回答。
徐太后顯然也有些驚詫,瞪大眼看向盛長樂,詢問,「熙華當真有此事?」
眾人質疑的目光,嘈雜的聲音,像是一把把利刃,鋪天蓋地朝著盛長樂襲來,當時她心下就是一沉。
父親已經盡力封鎖消息,也不知李清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竟然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若是這件事傳出去,自然會惹人非議的。
李月自然是不相信的,趕緊用胳膊撞了撞盛長樂,想讓她趕緊出來解釋,「汝陽又想污衊你!」
不想盛長樂秀眉微蹙,沉吟片刻,緩緩站起身來,卻是坦然承認了,「熙華不敢欺瞞太后,確有此事。」
席上頓時炸開了鍋,貴婦們都開口明目張胆的議論了起來。
「她當真被劫匪擄走過!」
「莫不是真的被匪徒給羞辱了吧,那樣竟然還有臉恬不知恥的嫁給首輔!」
「我看說不定首輔還被她蒙在鼓裡呢,不然怎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是讓首輔知道她有這種事有意欺瞞,肯定要把她掃地出門!到時候新婦便棄婦,那才有好戲看了。」
「……」
你一句我一句的,諸如此類的言論,越說越是難聽。
眾人看向盛長樂的目光,由一開始的羨慕,漸漸轉變為了現在的質疑和輕視。
徐太后隱約聽了那些話都覺得有些不堪入耳,面色沉凝,厲喝一聲,「都閉嘴!熙華,你最好解釋解釋。」
一旁李清茹別提多得意,唇角微揚,陰陽怪氣的跟著附和,「就是啊,熙華郡主千萬要說清楚才是,可別讓首輔被人連累得遭人非議。」
在徐太后的威懾之下,眾人議論聲這才徹底安靜下來,一時四周死一般的寂靜,隻眼巴巴等著盛長樂做出解釋。
盛長樂站起身來,面向太后的方向欠身行了個禮。
她那聲音宛若嬌鶯,裊裊傳來,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回太后娘娘,熙華那日出城,確實路上遭劫匪,險些命喪黃泉……可這件事,熙華並未有意欺瞞首輔,相反,首輔一開始就是知情的。」
眾人詫異,面面相覷,都稍微有些吃驚。
盛長樂繼續照實說道:「首輔不僅知道,當時還要多虧了首輔出手相救,我才得以倖免於難……」
隨後她娓娓道來,把當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說她在逃跑途中,正要被劫匪一刀斬殺之時,是首輔從天而降,手持弓箭,將匪徒一箭穿顱,救她於危難之間。
後來又有源源不絕的劫匪衝出來,都是因為首輔武藝不凡,乾脆利落的將他們都解決了乾淨,這才把她安然救了回來。
盛長樂的故事,描繪得比實際情況誇張許多,幾乎將所有功勞都說到了徐孟州身上,一番天花亂墜的吹噓,恨不得把徐孟州神化成英雄。
眾人聽她繪聲繪色的描述,漸漸有些信以為真。
盛長樂說話之時,臉上還帶著崇敬仰慕的神情,抿唇含笑的說道:「從前熙華還以為首輔溫文儒雅,謙謙君子,沒想到竟也能文能武,深藏不露,以一敵十不在話下,當時熙華便暗下決心,定要報答首輔的救命之恩……
「熙華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首輔前來作證,他自會澄清那日事情經過。」
一旁的李月容聽完,趕緊跟著說道:「母后,我看,這分明就是首輔英雄救美的美談,怎麼到某些人嘴裡就說得那麼難聽了?」
眾人皆知,盛長樂絕對不可能在太后面前撒謊的,畢竟太后找徐孟州一問便知真假。
大家紛紛倒戈相向,「對啊,這分明就是首輔大人英雄救美,就算是流傳出去也會成就一番佳話。」
「難怪首輔還是娶了她,說不定人家有了生死之交,趁機定情了呢。」
「汝陽大長公主這般咄咄逼人,莫不是因為對首輔還心存肖想,有意往熙華郡主身上潑髒水吧……」
「就是。」
李清茹聽聞,頓時臉色極為難看,氣得手中帕子都快捏碎了。
分明就是盛長樂被劫匪擄走,怎麼倒是被她說成英雄救美的佳話了?
此事婚前徐太后一直聞所未聞,想來是徐孟州和盛儼有意把風聲壓住了,要不然定會有人藉此大做文章。
只可惜現在都已經成親,生米煮成熟飯,而且照盛長樂這種說法,徐孟州估計也會出面幫她澄清。
徐太后就算不護著盛長樂,也應該護著徐孟州的聲名,她沉吟片刻,也只好道:「既然如此,想必事情都在首輔掌握之中,就不必我們這些不相干的外人指手畫腳了,在場的諸位剛剛應該都聽得一清二楚,本宮不想今後在外頭聽到什麼莫須有的謠言!」
眾人紛紛應聲。
李清茹明擺著當眾挑事,盛長樂自然不想就這麼輕易放過了她。
她看著李清茹,又質問道:「大長公主,方才熙華已經當眾澄清了,現在是不是應該輪到你給個說法了?」
李清茹遠遠與她對視,不甘心的冷聲道:「你想要什麼說法?」
盛長樂毫不示弱,只道:「大長公主公然污衊熙華清譽,也不知居心何在,難道不該給個說法?」
在場命婦也都齊刷刷看向李清茹,就連太后也朝著她看了過去。
李清茹臉色很是難看,回答:「我說的本來就句句屬實,你自己都承認了,哪有污衊你?」
盛長樂道:「我是承認了遇到過劫匪,可首輔及時出現救我於水火,根本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是在大長公主嘴裡,卻說我被劫匪擄走,說我被玷污清白,此等不實謠言,不就是污衊我麼?」
盛長樂又向太后行禮,道:「還請太后娘娘替熙華做主!」
徐太后擰眉看向李清茹,便開口道:「汝陽,你一個做長輩的,半點長輩該有的樣子都沒有,還故意挑事,不分場合!今日你給熙華當眾賠禮道歉,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讓我給她道歉?」李清茹當時就想發作,憑什麼讓她給那個小賤人道歉,本來她說的就是事實!
可是對上太后凜然目光的時候,礙於太后的威壓之下,李清茹想說什麼又只能咽了下去。
想了想,李清茹便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端著一杯茶水,從席位上起身,一步步朝著盛長樂走了過來。
她來到盛長樂面前,很是輕蔑的瞥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也是一時聽信謠言誤會了,多有得罪之處,今日就以茶代酒,給熙華郡主賠禮道歉。」
盛長樂卻沒有領情,「小姨這般心不甘情不願的,讓人見了,莫不是還以為受了欺負的人是你。」
李清茹臉色更難看了,這小賤人,都低聲下氣給她賠禮了,她竟還如此咄咄逼人!
作者有話要說:噔噔噔噔噔~晚上九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