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唯將相思寄長夜

  「與君別後,難辨寒暑,不知春秋。」秦灼輕聲重複著這一句話。

  她原本只想逗逗晏傾,讓他說些好聽的。

  誰知他這句說出來,忽然就戳中了她的心,鼻尖忽然都泛酸。

  這次晏傾回京是一年。

  那他被困在靈雲觀上的那三年是怎麼過的呢?

  秦灼忽然覺得晏傾這話,說的不是現在,還有從前。

  從前那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還有沒有機會能見她的日子。

  還算什麼帳啊?

  秦灼這會兒心疼他還來不及,伸手就把晏傾拉到了自己懷裡,緊緊抱著。

  周遭是清風明月,螢火翩飛。

  宴席上的歌舞樂聲徐徐傳來,又給夜色添了幾分靡靡之色。

  她不想讓讓他看出自己的情緒有變,就趕緊轉移話題,「對了,你在這聽雨閣里,那花美人呢?他去哪了?」

  先前無爭他們都擔心花辭樹回了顏府之後,已經有七八天就沒有消息,怕他出事。

  眼下晏傾在這,花辭樹應該是沒事的。

  「他有別的事要做。」晏傾見她沒讓自己接著說那些話,反倒忽然問起花辭樹來,一下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他忍不住心道是我說的不好麼?

  似乎沒把灼灼哄好。

  她都不願意聽了。

  晏傾還在思忖著說些什麼好。

  秦灼已經開始問他這一年在京城都做了些什麼事了。

  她好像對那些事都很感興趣。

  明明已經聽過暗探傳來的消息,知道了個大概,這會兒卻還想聽晏傾再說一遍。

  那些事,聽暗探們說,和聽晏傾親口講,是完全不一樣的。

  晏傾還沒從『怎麼想她』的那事裡走出來,就聽秦灼說想聽京城的那些事。

  他靜了靜心,儘量讓思緒恢復清明,這才同她緩緩道來。

  晏傾把向興文帝諫言,把那些因為頂撞皇帝而被革職下獄的大臣極其家眷流放的事說了,興文帝的意思是在半路就把那人都解決掉,以免再生事端。

  他應下之後,讓人假扮成山匪攔路殺等法子,把孫家那些人和其他幾個大臣極其家眷都救了下來,如今這些人都在山野之中暫住。

  等到來日龍椅上換了人,他們才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晏傾說「孫尚書老當益壯,遭此大禍尚能撐住也是大幸,他家中兒孫都保住了,離京前還曾跟我透露,先帝的確留了一份遺詔給他。🐼💚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

  而且那遺詔上明明白白地寫著,興文帝蕭宇只是暫代帝位,待到謝氏誕下的孩子年滿雙十,加冠之日,蕭宇必須得禪位。

  只是先帝也不知道謝氏生的原本是女兒,卻被興文帝換成了兒子,他有意傳位於長孫,可這長孫變成了孫女。

  這遺詔其實有沒有用,全靠落在誰手裡,要怎麼做文章。

  晏傾跟秦灼說了這最要緊的一樁事,又道「只是孫學海把遺詔給了孫魏紫,如今孫魏紫不知去向,我已經派人尋找多時,卻始終沒有消息……」

  他知道孫家大小姐孫魏紫跟秦灼關係匪淺,就算孫魏紫手裡沒有遺詔,這人也是要找的。

  秦灼當日被興文帝送去北漠和親,這位孫大小姐還曾夜半登門,與她同寢。

  這人失蹤後,秦灼還多次派人去找。

  只是那麼多人在尋都沒尋到,一年過去,更是生死不知。

  「小牡丹一看就是有福之人,都說福大命也大,找不著或許還是好事,可能在哪個鄉野之處躲著呢。」

  秦灼這樣說著,心裡想的卻是孫家前世被抄家,男子流放,基本都死在了半路上,女眷為娼,全落入泥潭裡。

  如今孫學海和孫家兒郎們都被保住了,小牡丹的命運也應該改變了才是。

  秦灼說「派人接著找,遲早能找著。」

  「嗯。」晏傾道「遲早能找著。」

  秦灼深信小牡丹能找著,便不再多說,很快就問起了另外一樁事,「那仙師和摻雜的假丹藥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晏傾沒有細說。

  他在除掉原本的假仙師之後,留了其中一個用來牽制皇帝,這般行事並非正途,他自己心裡十分清楚,於是跟秦灼說的時候只是一語帶過。

  秦灼也知道晏傾能這麼快重新取信興文帝,除了他能力出眾之外,必然也使了一些手段。

  這些手段陰狠也好,毒辣也罷,總歸不好拿到檯面上來說。

  尤其是不好說給心上人聽。

  晏傾在秦灼面前已算是十分坦誠,並不故意遮掩。

  只是多少有那麼一點,想讓她多看看自己好的一面,少知道些陰暗的一面。

  而秦灼光是在暗探們傳回消息來時,眾人聽了忍不住罵晏傾其心險惡、手段狠毒的那些話,就知道他做的那些事確實不怎麼光明正大。

  她也不再細問,只同晏傾說「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光明磊落?非常之時,做非常之事,也無可厚非。」

  晏傾看著她,一時間沒說話,眼神卻出奇地清亮。

  他的心上人,是這世上最與眾不同的姑娘。

  懂他心中所想。

  予他無限暖光。

  「說了這麼多事,咱們還是言歸正傳吧。」秦灼聽他說了在京城的那些事之後,忽然話鋒一轉,又拐回了一開始的地方。

  她問晏傾,「既然這麼想我,這整整一年,怎麼只給我寫了一份信?」

  秦灼說著,又忍不住補了一句,「信上還只有一句話,都不知道多寫一點,我也很想你啊。」

  晏傾聽到她說「我也很想你啊」說的那樣自然而然,好像這是天底下最理所當然的事。

  他想起了給秦灼寫信的那一天,那麼多的話想說,到最後落筆時,卻只寫了一句話。

  當時他心裡想的是……

  無論寫什麼都無法形容他對灼灼的想念,不如就明明白白地寫『思君』,聊表心中之情一二。

  如今秦灼問起來,他唯有如實相告。

  晏傾平視著她,語調不自覺得溫柔了許多,「紙短情長,訴不盡心中事。」

  他伸手撫過一旁的琴弦,琴聲泛泛時,緩緩道「唯將相思寄長夜,散入風雲滿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