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總，回公司還是？」
顧亦宸坐在后座，離婚協議被他放在一旁的座椅上，是他這半年以來最大的笑話。
他目光凝聚在後視鏡里夏姝追出來的身影上，沉聲道：「先回公司。」
後視鏡里，夏姝被追出來的保鏢摁住。
她奮力地甩開保鏢的手，還想追車，沒跑出幾步又因為腿傷而摔倒。
車輛拐彎，顧亦宸再看不見後視鏡里的她了。
車子平穩緩慢地行駛過街道，路邊高大的法國梧桐一棵棵從車窗里閃過。
顧亦宸眼睫微垂，身子往座椅上一靠，閉上了眼睛休息。
還在半睡半醒中，司機喊他：「顧總，我們到了。」
顧亦宸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眼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半了。
他下車，搭乘總裁專用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
那個一直被他放在抽屜里的錄音筆被他拿了出來。
顧亦宸手指摩挲著錄音筆，眯起眼睛，摁下了播放鍵。
播放器里響起他再熟悉不過的夏姝的聲音：
「蔡導，只要你把主演的名額給我，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許心竹她不識好歹，我跟她不一樣，蔡導，你讓我怎麼服侍你都行，我一定讓你很舒服。」
「……」
只是光聽語氣，顧亦宸都能感受到夏姝那個時候的搔首弄姿和極近媚態。
夏姝又騙了他！
所謂的酒後被強迫，所謂的蔡國雄威脅她……
都是假的。
這個女人嘴裡就沒有一句實話！
顧亦宸長睫下的一雙眸子陰沉沉的，他攥緊了錄音筆，猛地摁斷錄音，將其重重甩進了抽屜里。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登錄微博，查看網上最新的動態。
果不其然，夏姝四年前跟蔡國雄的這段對話已經被林清苒公開到了網上，輿論立刻發生了反轉。
夏姝的粉絲直接塌了房，路人倒戈，網名們對夏姝的罵聲一片。
夏姝的對家公司更是趁著這個時候站出來，爆料夏姝曾經那些似是而非的黑料。
所謂的國名女神、國際影后，一夜之間跌落神壇。
這一切，完全在預料之中。
顧亦宸早已無心再為夏姝洗白什麼了。
他眼下還能做什麼？
大廈傾塌，從來都不在一夕之間。
他只恨自己看錯了人，錯把魚目當珍珠。
只是，為了夏姝，他一直都在不擇手段地跟林清苒作對。
顧亦宸心裡突然發慌。
林清苒之前是那樣嚴厲地警告他不要試圖將髒水潑到許心竹身上，可他還是做了。
一開始做的時候心底沒感覺，現在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也正是如此，他在林清苒眼中成了徹徹底底的人渣，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認識林清苒這麼多年，他早知道對方是怎樣嫉惡如仇的性子。
可他還是一再挑戰她的底線……
顧亦宸攥緊了手心，心底那種惶惶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
他連忙又拉開抽屜，從裡面翻找出車鑰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外走去。
有些事情，他還是要跟林清苒解釋清楚。
顧亦宸一路開著快車來到了苒翼樓下，沒想到恰好碰見剛從外面回來的她。
「林清苒！」
顧亦宸腳步匆匆地追過去。
「夏姝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麼做的，我可以跟許心竹道歉，我會把網上那些詆毀她的內容都刪掉，對不起，林清苒，是我太心急了，所以才不擇手段了些。」
林清苒一怔。
她轉臉看向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顧亦宸，微微訝異，「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亦宸深沉的眉眼看著她，「林清苒，我想跟你道歉。」
「道歉？」
林清苒看了一眼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向他們投來的異樣目光，想了想，「有什麼話，換個地方說吧。」
她徑直往電梯裡走去。
顧亦宸大步跟上。
進了電梯，林清苒摁了樓層號，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子，「又是來勸我刪錄音的吧？」
她從來不覺得顧亦宸能有服軟的時候，即便是服軟，大抵也是條件交換前的短暫示好罷了。
就像她從來不覺得顧亦宸能放棄夏姝一樣。
「我不是。」顧亦宸很急促地解釋，「林清苒，這一次我不是為夏姝來的。」
林清苒眉梢輕輕挑了一下，「是嗎？那你是為什麼而來？」
電梯門開，顧亦宸跟在她身後走出來，「林清苒，你不好奇我為什麼對夏姝一見鍾情嗎？」
林清苒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比我更懂男人心。」
她推開辦公室的門，進去，在沙發上坐下。
顧亦宸順勢坐在她對面，「我第一次見到夏姝，不是她半年前來景宸的時候，而是六年前……」
他將六年前自己在海上遭遇到的事情完整地敘述。
林清苒漂亮的眼眸輕顫，在聽到顧亦宸說「夏姝第一個從甲板上跳了下來，奮不顧身地游向我」時，她臉色明顯滯了一下。
「顧亦宸，你怎麼確定當時救你的人，一定是夏姝？」
「我沒看清她的臉，但是我看清了她脖子上那條藍色寶石項鍊。」顧亦宸解釋，「那條項鍊我只見夏姝戴過，除此之外，沒有見過第二條。」
「夏姝當年拍戲正好在海上取景，是她救的我。」
那天風雨交加，海面上的天空一片陰沉，海浪猶如野獸嘶吼，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居然奇蹟般地敢縱身躍入海里，去救那樣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也讓他一直覺得，他跟夏姝之間的緣分很奇妙。
從前，顧亦宸是從來不會對林清苒說這些事情的，也沒有合適的契機去提及這些事。
林清苒聽完他的話卻是起身，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已經拆封的文件袋。
她拿著文件袋走過來，取出裡面一張照片，遞到顧亦宸跟前，「你說的藍寶石項鍊，是這條嗎？」
顧亦宸接過照片，看了一眼，眼底浮現微微詫異。
照片中，藍寶石項鍊被放在展示櫃裡，雖是隔著一層玻璃拍攝，卻完整地展示了整條項鍊的構造設計，藍寶石切割的紋路都一清二楚。
在照片左上角，標註著一行字——
第23號拍品：海藍之心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