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裡傳來柔軟，溫熱的觸感，謝景堯這才回過神來。

  看他沒有反應，蘇婉握緊他的手，又重複了一次：「阿堯，不要想太多，我們再想其他辦法，要是真的治不好，我來當你的眼睛。」

  「好。」謝景堯笑了笑，「你不用替我擔心，我沒事，這點打擊不算什麼，你忘了？這裡是幻境，事情沒那麼糟，我不會沉浸在裡面走不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謝景堯確實很失落，但他並不是被情緒控制的人。

  那個醫師雖然說話不好聽，但說的也是實話。

  沒有什麼事比當初他被廢根基，在乎的人丟了性命更糟糕了。

  蘇婉給急忘了，幻境與現實是不一樣的。

  不過她怕那些魔氣傷到謝景堯的元神，到時候就麻煩了。

  要是傷到元神會更難治。

  儘管心裡很擔憂，但她沒表現出來，她不想給他任何心理負擔。

  蘇婉主動握他的手，讓他覺得心裡像喝了一碗蜜一樣甜。

  他偷偷地回握，把她修長纖細的手包裹在手心裡。

  蘇婉盯著他看，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還是一副如沐春風的樣子。

  見他的笑容里沒有絲毫的勉強，蘇婉鬆了一口氣。

  突然瞟到旁邊的藥瓶，想到剛才醫師叮囑的話。

  蘇婉想伸手拿起藥瓶，發現自己的雙手被謝景堯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看著緊緊交握在一起的兩雙手，蘇婉愣了一下。

  那兩雙手，一雙溫暖而有力，骨節分明，另一雙纖細而柔軟，它們相互依偎，如同兩顆心在慢慢地靠近。

  她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加速，一股難以言表的情愫在她心底悄然萌發，如同初春的嫩芽，帶著淡淡的羞澀和絲絲甜意的期待。

  她的目光在交握的雙手上流連，這麼近距離的接觸，他手上的溫度直接從掌心傳過來。

  她的心情也隨著那雙手的溫度交錯起伏，時而緊張，時而欣喜，仿佛自己也被這無形的情感紐帶緊緊牽絆。

  溫暖而強有力的手，讓人依戀，不捨得放開。

  蘇婉被這洶湧而來的強烈的感覺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想把手拿開，但看到謝景堯那張俊朗的臉上滿是愉悅。

  蘇婉的心驀地一軟，還是讓他握著吧。

  蘇婉別看眼，裝作不理會這種感覺，想讓自己更自在些。

  她柔聲說道：「阿堯，你旁邊的這瓶藥是關醫師留下的，他說你要吃一個月，每天吃一顆，需要空腹吃，你剛醒，要不要先吃一顆藥？我拿靈泉水出來給你喝。」

  「現在我不想吃任何東西，也不渴，等會再吃藥吧，等吃藥的時候你再拿靈泉水出來也不遲。」謝景堯搖了搖頭，柔聲說道。

  「要是阿璃在這裡就好了，她醫術比關醫師更高，就算遇到多難解的毒，就憑著她那愛鑽研的精神，只要給她足夠的時間，她一定能解出來……」

  兩人儘量避開關於眼傷的問題，蘇婉絞盡腦汁說一些輕鬆的話題。

  房間裡溫情脈脈，靜美好。

  「喲，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景堯有愛情滋潤，精神狀態如此好，神采奕奕的，我就不該擔心你，特意跑過來看你。」

  葉天絕的目光黏在他們交握的手上，目光滿是戲謔，不懷好意。

  他鬧這一出，話說得如此直白，這讓蘇婉更加不好意思，她直接把手抽出來。

  被人看到了，心裡雖然有些羞澀，但她不想讓葉天絕看他們的笑話，板起了臉。

  她整個人顯得更加清冷了。

  柔軟溫熱的手脫離了掌心，謝景堯有些失落，心重重往下跌，整顆心像空了一塊似的。

  謝景堯暗惱，這個葉天絕來的真不是時候，自從他與蘇婉重逢後，每天都很忙。

  雖然兩人都是一起殺敵，但獨處的時候很少，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卻被葉天絕給破壞了。

  謝景堯剛想開口，就聽到蘇婉清冷的聲音響起。

  「我看是妖皇你的紅鸞星動了，說這麼酸氣的話，要是羨慕，你可以去找一位女子感受一下談情說愛是什麼感覺。

  憑你的長相，條件，應該不難找，總有女子喜歡你這一款的。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妖皇，你應該有一千歲了吧，這個年紀在我們人族那裡算是年紀很大了。你不會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吧？」

  說著她瞪大那雙漂亮的杏眸，輕輕掩一下嘴巴後又拿開手。

  搖了搖頭，輕嘆：「怪不得呢！我就說……」

  她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葉天絕都聽懂了，這半遮半掩的話，比直接說更讓人生氣。

  葉天絕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幾下，他臉色有些不好。

  這埋汰誰呢？

  小表情還這麼嫌棄！

  他還那麼年輕居然被人內涵年紀大，明明外表清冷，甚至帶著點仙氣，話也不多。

  猶如仙女一般，不食人間煙火，沒想到還是個毒舌，伶牙俐齒的。

  聞言，謝景堯勾了勾唇，蘇婉說話的風格在向蘇璃靠攏。

  她們姐妹倆經常呆在一塊，互相影響很正常。

  看到葉天絕被懟，謝景堯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看他臉一陣青一陣白的就知道被刺激得不輕，蘇婉剛想加大力度。

  就聽到葉天絕頗為自戀地說道：「你有些話說得沒錯，我相貌堂堂，身份地位高，像我這麼好的條件簡直是鳳毛麟角。

  多少人爭著做我道侶，多少女子想與我春風一度，一夜風流。

  但我都看不上，都是庸脂俗粉，怎麼配得上我，我要找道侶自然要找能力強，最漂亮，優秀的女子做道侶。

  這個人至今都沒有出現，我們天狐一族非常專一，可不像你們人一樣到處亂撩，處處留情，娶那麼多小妾。

  都已經修仙了還保留凡人的那些習慣，就會玩樂，沉浸在男女之情，男女之事上。一點追求都沒有，還不如不修仙。」

  不可否認他說的話是有點道理的，但態度有些高高在上。

  蘇婉淡淡地說道：「人各有志，修仙不一定要成仙，有的人是為了長生，每個人的活法都不一樣。

  只要不隨意踐踏他人生命，視人命為草菅，作惡多端，別人是沒有資格指責評論的。

  成仙哪有那麼容易，考驗多，這世上誘惑太多了，只有少數人才能保持初心，保持本心。」

  蘇婉又白了他一眼，「還有，我想說的是你們妖比我們人還亂呢，濫情是不分種族的，我就不多說了，我就不相信你會不知道。

  你是妖皇，要是想舉例子就拿你們妖來比喻，不要拿我們人族來比喻，這樣會讓人認為你在挑撥離間，對我們人族不滿……」

  聽完她的一番話後，葉天絕的眉頭快擰成一個疙瘩了。

  他很想反駁她，但她說的並沒有錯。

  謝景堯點了點頭，「阿婉說的沒有錯，天絕，我們都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但別人並不知道，所以你以後還是說話注意些比較好。」

  葉天絕不以為然。

  「我就是這個性子，我們妖族的人比較肆意，我都當了妖皇，為何要壓抑自己？沒人敢對我不敬。」

  他有底氣，有自信，才敢這麼說。

  見狀，蘇婉並未再說什麼，她並非要與他爭一個長短。

  她只是想試探他一番而已。

  現在葉天絕一點也不開竅，她還真的想不到什麼辦法幫他。

  葉天絕回到了令他最難忘，最心痛的，改變他們天狐族命運的這場戰爭。

  他沒有千年後的記憶，只有他們兩個有。

  蘇婉和謝景堯想了無數辦法想讓他記起一些事情，但都不管用。

  蘇婉也見到了其他宗門的人，因為她和謝景堯戰鬥力很強，斬殺了不少魔族人。

  在人族修士中有一定的威望，有話語權，他們商量事情的時候也會把他們叫上。

  他們兩個與其他大能相處融洽，蘇婉借著說想找辦法徹底打敗魔尊，對付魔物的藉口去各個大宗門的藏書閣去找書籍了。

  但最終她並沒有找到續尾的辦法和對付魔物的辦法。她很失望。

  雖然事情進展得很不順利，但蘇婉並不氣餒，她一定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葉天絕並不只是過來看謝景堯這麼簡單。

  而是來告訴他們做好準備，魔尊已經向他們約戰了。

  還是來了，蘇婉心沉了沉。

  之前聽葉天絕說起千年前的那場戰爭，他們知道過程慘烈，他們也覺得惋惜。

  憤恨，恨魔族人狼子野心，因為一己私慾害了無數人的性命。

  當時他們就在想要是他們在現場一定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然而現在他們來到了這裡，感受更加直觀。

  聽別人說與親身經歷是完全不一樣的。

  看著周圍人一個一個地倒下，生命在流逝，而她卻救不了他們。

  很悲哀，很惋惜。

  她目睹了周圍人的一個個隕落，她雖然對他們伸出了援手，但並沒有用，她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束縛。

  她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涼。

  那些修士眼裡的光，還有期盼，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為了修仙界的和平，他們無懼生死，一直支撐著，直到倒下也沒有放棄。

  讓人震撼，動容。

  蘇婉覺得很窒息，心臟像被一隻大手給扼住，讓她喘不過氣。

  事情如同葉天絕說的一樣，魔尊重華大功煉成直接殺過來。

  把局勢扭轉。

  魔氣像溫泉水一樣「咕嚕咕嚕」地從地上冒出來。

  又有新的魔物產生，被它一咬，人就會變成和它一樣的怪物。

  簡直是人間煉獄，他們根本淨化不完這些魔氣。

  蘇婉揮下一劍，劍光所到之處，魔人頭身分離。

  她不知疲倦地殺他們，他們像不怕死一樣，不管不顧地衝過來。

  時間又過了半個月。

  很多人臉上都是疲倦，不少人眼裡的光暗了下去。

  絕望籠罩著他們，氣氛萎靡。

  妖族的有些妖直接倒戈，氣得葉天絕想一刀割了這些叛徒的腦袋，第一次破口大罵起來。

  魔族那邊與他們完全相反，喜氣洋洋的，他們非常得意，仿佛已經摘到了勝利的果實。

  蘇婉他們面色沉重。

  大家又一次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魔尊威武，踏平修仙界、妖界，魔族才是天下至尊，我們才是天下的主宰，天下霸主，殺！殺！殺，拿他們的血鋪路，祭奠……」

  他們的叫囂聲徹響整個上空，鑽進他們的耳朵里。

  大家聽了很不是滋味。

  三天後，他們決定放手一搏。

  謝景堯轉了一圈，才在一棵菩提樹下看到蘇婉。

  一襲青衣，纖細的身影，顯得很孤寂，她仿佛與世隔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樣的遙遠。

  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

  謝景堯抬手在空中一握，似乎想抓住什麼。

  謝景堯快步走過去。

  聽到腳步聲，蘇婉沒有回頭，而是說道：「阿堯，這裡也有一棵菩提樹，你看像不像天河域裡的那一棵？」

  「不是像，就是同一棵，它被葉前輩帶走了。」

  「原來如此。」蘇婉喃喃道。

  她輕嘆一聲：「明天就結束了吧。」

  「嗯，不要難過，就算我們在這裡改變了結局，在現實中他們也活不過來了，他們已經隕落了一千年，有的人已經投胎轉世了。」

  有的人魂魄沒有散是可以投胎轉世的。

  但她知道經歷這次大戰的修士很多都沒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魔尊不知練了什麼功法，他可以吞噬人的魂魄，好多修士慘遭他毒手。

  山河大陸有十個大乘修士，再加上葉天絕他也是大乘期的修為。

  再加上無數渡劫期修士，出竅期的修士都奈何不了魔尊。

  這明顯是個死局。

  最後他們犧牲了自己，破了這個死局。

  想到這，蘇婉就難受，她不忍心看，不想看到他們隕落，不想他們犧牲。

  謝景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婉，明天就結束了，一切都會過去，前輩他們都是自願犧牲，給身後的人生機，他們無悔。」

  「我知道，但我還是很難受，我想我阿爹阿娘了，他們當初也是為了別人才離開我和阿璃。」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