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總會霜降。
一走出屋檐,便覺臉上冰涼涼的。
姜晚澄提著燈,在黑漆漆的夜裡行走,不一會兒鞋襪都被路邊的草叢打的濕透了。
她雖覺得凍腳,恨不得立即轉頭回去炕上取暖,但卻又瞧見那槐樹下,確實有那獵戶高高大大的身影。
姜晚澄頓了頓,還是繼續向前走去。
她並不知,等她一走,隔壁房間的封老險些便沖了出去。
「好你個小崽子,你先將你兄長騙出去,現在又去騙了我徒兒!你給他們二人製造約會場面,這叫什麼?這叫私會!」
溫二郎死死抱住封老大腿,哭天搶地的喊著:「師伯,您就睜隻眼閉隻眼吧!想當初,您還不是阿姐師父的時候,不也盼著我阿兄和阿姐能早日締結良緣嗎?怎的如今當了師父,明明咱們該更親了,你卻越來越討人嫌呢?」
「再說,我也不懂你說的什麼私會之詞,我只知道,阿兄再留不住阿姐,阿姐便真的跑了!」
「你也不想自己蓋了一半的房子,還沒住呢就丟下又跑了吧?」
「咱們家這樣好,這樣溫暖幸福,你不喜歡嗎?」
「非得阿姐嫁給他人你才樂意嗎?」
「您白日在溪邊也聽到那老爺爺說的話了,阿姐她是有婚約的!她若是真的離開去嫁給了他人,師伯您覺得就比我阿兄好嗎?」
「嗚嗚嗚,師伯,您就給他們二人一次機會,別出去搗亂了吧,嗚嗚嗚……」
封老:……
這孩子唱大戲的嗎?
說辭一套一套的,把封老都快說服了。
封老低頭看了眼溫二郎,發現這小子臉上半顆眼淚也沒擠出來。
他氣的吹鬍子瞪眼,沉聲喝道:「你給我起來!」
溫二郎如潑浪鼓似得瘋狂搖頭,並越加用力的抱住封老大腿。
封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你真當老夫拿你沒法子嗎?我小指頭隨便抖一抖,就能讓你立時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停,讓你小子吃點兒教訓!」
溫二郎聞言,雖然瑟縮了一下,但手下卻並未鬆開一寸力道。
「您才捨不得呢!便是您不疼惜我,但我是阿姐的弟弟,您愛惜您徒兒,不會因著我傷了你們二人師徒情分的!」
封老:喲?他這是被溫家三兄妹給妥妥的,都徹底拿捏住了?
封老磨著後槽牙,又氣又惱,又無奈的只能將腿一甩:「小兔崽子,趕緊給我放開!真是服了你了,我不破壞你阿兄的好事,行了吧?」
「但至少也得讓老夫親眼盯著,免得他干出什麼孟浪之事,害了我徒兒!!」
溫二郎聽不懂何為『孟浪』,也不明白阿兄為何會害了阿姐,但卻知道封老不會再跑出去搗亂,頓時心中一喜。
連忙從地上爬起,溫二郎連聲道:「師伯,咱們去暗處偷偷瞧一瞧吧,我也怕我阿兄搞砸了,實在叫人不放心呢!!」
封老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這孩子。
這真是一個七歲孩童該操心的事情嗎?
這個家,沒他都得散了這是。
搖搖頭,封老無奈的和溫二郎做賊一樣的摸出房間。
二人來到圈舍旁,找了個正好對著大槐樹的位置,一人伸了個腦袋出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竟突然都變得緊張起來。
「我們不會被發現吧……」溫二郎話剛一出口,身後就被重重一拍。
「二兄,你們在做什……唔!」
雅姐兒被死死捂住嘴巴,拖到了最前面。
溫二郎的魂都險些被嚇沒了,他沒好氣的瞪著雅姐兒:「你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想嚇死二哥嗎?」
雅姐兒委屈又無辜的眨著眼。
封老在一旁得意的笑了兩聲,心道:總算有人收拾這小子。
「噓,瞧!阿姐到了!」
姜晚澄還未到時,溫朝晏便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響。
轉過身來,他在漆黑的夜裡,看著她提著一抹螢光般的小燈朝著他一步步走來。
披霜戴月,宛若星辰。
溫朝晏的胸腔如同著了一團火,熊熊燃燒著他的血肉,又疼又熱。
終於,看到她緩步走到跟前,卻又保持了數十部之遙的距離停下。
姜晚澄語氣冷淡的問道:「夜色已深,不知大郎君突然找我至此,所為何事?」
溫朝晏眸中閃過詫異,但隨即,他瞬間意識到今晚之約的真相。
原來是二郎。
溫朝晏的沉默讓姜晚澄也立即明白過來,今晚並非這獵戶約她來此!
她臉色又紅又白,想到她如此輕易就被騙來赴約,當即羞惱轉身欲要離去:「既是一場誤會,那我便先回去……」
姜晚澄話還未落下,溫朝晏已快步上前,並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女娘,難道我們二人,已無話可說了?」
姜晚澄掙開手臂冷冷道:「郎君,我確實無話可說,不知你……」
溫朝晏盯著她埋下的腦袋,嘆道:「我當然有!既已來此,有些事,我想與你說個清楚。」
姜晚澄抬頭,目光清冷的對上他的視線:「好啊,郎君請言。」
溫朝晏聲音放的極低,又輕柔:「女娘可想過,離開溫家後,想暫時去何處落腳?」
姜晚澄賭氣般的道:「天下之大,何處不是家?郎君就莫要為我這等不相干的人操心這種事了!」
溫朝晏滿是無奈,「女娘何出此言?我何時說過,你是不相干的人了?女娘在溫家,永遠有一席之地。」
姜晚澄冷笑:「不敢妄想。郎君不是急切的趕著我走嗎?現在又說有我一席之地,我既已要離開,郎君就莫要再誆人了。」
她這句話,帶了隱隱的怒氣。
溫朝晏愕然頓住,似乎終於明白過來,這幾日,這女娘究竟在氣惱他什麼了。
他霎時真是……哭笑不得。
溫朝晏微微嘆了口氣,聲音只放的更低了些:「女娘可是,誤會什麼了?我哪裡捨得趕你走,難道,你真不明白我的半點心意嗎?」
他的話,讓姜晚澄心頭一驚!
他、他這話什麼意思?
姜晚澄受了驚嚇般,訥訥的盯著他,
溫朝晏看著她的臉,一字一句繼續說道:「我那晚問你離開之事,也是想了好幾日才艱難開口。」
「女娘可還記得,在鎮上時你自己便已提過,將要到百日之期,打算離開?」
「你可知,我輾轉反側好些日,夜不能寐,就連吃你做的食物,都不怎麼香了。」
「這幾日,你又不理我,女娘沒瞧見我都瘦了?」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里竟然還帶了幾分委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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