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製衣廠

  第144章 製衣廠

  於自清連夜就逃走了香樟村,從此沒回來過。🎈🐧  ☺💛

  後來零星聽見點兒消息,據說是做了生意。

  有人說他發跡了。

  也有人說他早就病死了。

  蘇明瑞嘆了口氣。

  「他啊,命不好,再熬兩年,不也快活了?」

  蘇明瑞道:「這會兒分田到戶,他家雖說人不多,分不了多少,但是好歹餓不死不是?」

  蘇白聞言,臉色微微有些沉。

  那個時候,的確不是那麼太平。

  就連教書先生都能吃虧。

  何況他爺爺是地主?

  「他現在過得咋樣?」

  蘇明瑞抬頭瞧了一眼蘇白,道:「他小時候還抱過你哩!」

  「挺……挺好的。」

  蘇白笑了笑,搪塞了過去。

  蘇明瑞原本還想說點什麼。

  那邊,似乎是石匠遇了事兒,喊了一聲。

  蘇明瑞趕緊站起身,應了一聲,走過去了。

  ……

  第二天。

  蘇白起了個大早。

  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於自清。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蘇白拎著一個菜籃子,裡面放著米肉還有一些吃食,直奔村頭。

  村頭緊挨著以前大隊開會的院子。

  零星幾戶人家。

  蘇白走到最裡面的一間房子。

  是木板搭建起來的。

  最外面原本用黃泥土和石塊堆砌起來的圍牆,這會兒也已經倒了一大半了。

  他探頭,朝著裡面瞧了瞧。

  結果這一抬頭,就看見了剛好從屋子裡出來的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太太。

  她穿著一件藏青色的盤扣長袖,下面是一條黑色打滿補丁的長褲,腳還是纏足,走路起來腳步碎而緩慢。

  眼珠渾濁,動作遲鈍。

  這人。

  就是於自清的娘,唐秀英。

  「你找哪個?誰家的孩子啊?」

  唐秀英杵著拐杖,走過來,疑惑的瞧了蘇白一眼。

  「奶奶。」

  蘇白笑著喊了一聲,他舉了舉手裡的菜籃子,道:「我是於叔的朋友,我來看看你。」

  唐秀英一愣。

  渾濁的眼裡突然亮起了一點光。

  「自,自清嗎?」

  她呢喃,趕緊哆嗦著伸出手給蘇白開門,「自清去哪兒啦?他現在咋樣呀?」

  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孩子,爹死了咋都沒回來瞧瞧……」

  蘇白心裡微微有些發酸。

  某些時刻。

  他從於自清的身上瞥見了一點兒自己曾經的影子。

  走進院子。

  將籃子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米倒進米缸,油也倒進油罐里。

  蘇白又幫著劈了柴。

  唐秀英一直在念叨著。

  蘇白做完活,又陪著唐秀英說了一會兒話,安慰道:「奶奶,別擔心,於叔在外面過得好著呢!做生意了,掙了大錢,再過幾天說不定就會回來陪你!」

  唐秀英抓著拐杖的手都在哆嗦。

  她抬眼,渾濁的眼珠子裡,總算是亮起一簇火苗。

  「真,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唐秀英伸出手背,悄悄抹了抹眼淚。

  「要他掙啥錢?這孩子,出去這麼些年,咋也沒個消息?你和他說,回來看一眼就好,我知道他活著就成。」

  蘇白點了點頭。

  起身要走的時候,唐秀英撐著拐杖,費勁兒的朝著蘇白走了過來。

  「這個,這個請你拿給他。」

  唐秀英伸出手。

  乾枯滿是裂紋的掌心裡,是一枚平安福。

  蘇白伸出手,接了過來,鄭重的放進口袋。

  「奶奶,我會給於叔的。」

  他一字一句,認真道。

  ……

  三天後。

  費城。

  一處胡同盡頭。

  三個花襯衫的男人正蹲在一扇鐵門的門口。

  最中間的男人摸出一支煙,旁邊的小弟趕緊遞過去,點燃。

  「山哥,這老東西,肯定是不敢出來了!咱們都蹲了兩天了!可別死在裡面了!」

  「是啊!我覺得也是,估摸著不在家吧?這都兩天了,總不可能飯都不吃吧?」

  「不然,咱們明天再來蹲一蹲?』

  ……

  三人是道上來追債的。

  蹲在於自清家門口兩天了,都沒見著人影。

  踹門,塞恐嚇信,甚至往屋子裡扔炮仗。

  結果兩天了。

  屋子裡都沒人。

  最中間的山哥抽完煙,神色陰鬱的點點頭。

  舌頭舔了舔上顎,冷哼一聲,站起來,又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姓於的!我告訴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給你三天,要是不還錢,老子就帶人砸了你的狗窩!」

  山哥說完,轉身朝著兩人歪了歪頭。

  「走!」

  特麼的。

  頓了兩天。

  餓死他了!

  還有最後三天,到時候再不還錢,非得衝進去砸了他的狗窩不可!

  三人離開。

  巷子裡一片死寂。

  那緊閉著的紅色鐵門仍舊沒動靜。

  旁邊有人探出頭,嚇得直拍胸口。

  「哎喲,嚇死人了!這誰欠了錢啊?咋還不還錢?搞得咱們擔驚受怕的!」

  「都連著來了三天了!聽說是那個做衣服的老於,欠了一屁股債!也不知道咋回事兒!」

  「欠債?多少呀?能還得清嗎?」

  ……

  一片唧唧喳喳的細碎交談中。

  屋子裡,於自清正坐在沙發上,鬍子拉碴,頂著黑眼圈,聽著屋子裡面傳來細碎的嗚咽啜泣聲。

  他腮幫子咬緊,額頭上青筋冒起。

  地上一地菸頭。

  屋子裡也都是煙味兒。

  「別哭了。」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可怕,「人都走了,你咋還哭?」

  屋子裡。

  周亞梅終於踉蹌著沖了出來。

  她的眼睛腫成了核桃。

  兩天沒吃東西。

  她腦袋發暈,如今猛地聞了煙味,她更是難受得乾嘔了半天。

  「都怪你!」

  周亞梅好容易緩過來,半晌才哭著道:「當初都說了別搞啥製衣廠,就安安心心上班掙點錢不好嗎?!你看看咱們現在!欠了一屁股債!那可是一萬多塊!一萬多!你叫我怎麼活?怎麼活呀?!」

  她哭著。

  整個人在地跌坐在地上。

  於自清咬緊腮幫。

  眼睛裡布滿血絲,可怕極了。

  他看著空了的煙盒子。

  半晌從地上撿起煙屁股,叼在嘴裡,狠狠咬了咬,又吐了出去。

  「我不是想掙點錢,去京城看看麼……」

  於自清瞧了周亞梅一眼,「你一直想要個孩子,咱們年紀大了,再晚點就來不及了。」

  周亞梅一愣。

  當下不說話了。

  低著頭,抱著臉,開始嗚咽哭了起來。

  周亞梅原本是在費城服裝一廠做臨時女工的。

  一個月二十塊的工資。

  於自清從香樟村逃出來的第二年就遇見了她。

  兩人戀愛,於自清直接入贅,跟著她在服裝一廠做臨時搬運工。

  兩人日子還算是和和美美。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兩人結婚六年了,一直都沒有孩子。

  查了查,似乎是周亞梅有問題。

  需要一大筆手術費,而且還得去京城才靠譜。

  無奈沒錢。

  於自清原本膽子就大。

  見三廠的陳東爾掛著國企的名聲,私人腰包迅速脹鼓起來。

  他動了心思。

  乾脆拉著周亞梅一起辭職,到處借錢,也在費城旁邊的鎮子裡掛了個名頭。

  辦了個製衣廠。

  就叫做青青製衣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