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蘭,將這位姑娘手裡的食盒接過來,她是咱們謝家的客人,怎麼能叫她做粗活?」沈明棠面容無常,甚至揚起一抹清美的笑容,上下打量一眼少女,「還不知道姑娘姓什麼,哪裡人士呢。」
「小女子名喚沈葭,關廣莊人士。」沈葭目光盈盈回視沈明棠,嘴裡說的話,卻句句扎心:「這些天都是我照顧謝哥哥,怎麼能叫粗活呢?不過給他上藥是細活,手腳若是不知輕重,傷口又得裂開,瞧著怪叫人心疼。」
沈葭面頰羞紅,不好意思的說道:「謝哥哥教我識字,寫字,我幫他做事是應該的。」
「這樣啊。」沈明棠望一眼緊閉的門,狀似不經意的說道:「我們派了幾批人去關廣莊找人,一直都沒有裴之的消息,你是在哪裡救的他?」
「關廣莊一條小河裡找到他。」沈葭柔柔笑道,「你們可能是在岐山斷崖下找吧?我救回謝哥哥之後,聽說有人在山崖下找到人,臉全都被毀了,穿上他的衣服。還是謝哥哥解釋,他是故意詐死,這樣才能避開埋伏進京。」
沈明棠之前懷疑書房裡的謝裴之是假的,可沈葭這段話,又打斷她的猜測。
如果是假的,一定不會知道謝裴之詐死,故意弄一具屍體在山崖下。
「你救了夫君,就是謝家的恩人,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只管找我們就好。」沈明棠將手裡的食盒遞給殷蘭,目光和善的望著沈葭:「我娘說你是來京城投奔親戚?你親戚叫什麼?我派人給你找。」
「不用勞煩你,謝哥哥說他幫我找。」沈葭掩嘴打一個呵欠,歉疚道:「我困了,先回屋歇下,明日再找你。」
沈明棠目送沈葭進隔壁的屋子,目光冷下來,若有所思的盯著緊閉的門扉,總覺得不對勁。
她與謝裴之分離,兩個人關係還很要好,絕不會說出她任性的話來。
謝裴之若是生氣,只會生悶氣,一個字都不會說。
裡面的人是謝裴之本人的話,那定是被沈葭給洗腦了。
「對了,謝娘子,我還有話和你說!」沈葭朝沈明棠招一招手,示意不方便給其他人聽見。
沈明棠沉吟片刻,走向沈葭。
「謝娘子,我知道謝哥哥為什麼生你的氣。他不願意要小孩,你擅作主張的懷上小孩子,他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天都沒有說話。」沈葭留下這句話,回了屋子。
沈明棠眸光變幻,手輕輕撫摸小腹,就是她違背謝裴之的意願有孕,他就這般對她?
「謝娘子……」殷蘭想說什麼,被沈明棠打斷:「回去吧。」
主僕倆一前一後回主院。
一進屋,沈明棠緊緊關上門,冷靜道:「殷蘭,你去查沈葭,我懷疑這裡面有古怪。」稍微停頓一下,她吩咐道:「你去找秦川,最好以公務上的事情,將他召去千戶所。」
沈明棠打算藏身在千戶所,偷偷觀察謝裴之,叫秦川試探他一番,看看謝裴之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好!」殷蘭快步離開。
——
沈葭等沈明棠主僕離開,洗一個澡,等待片刻,確定謝府不會再來人,她重新去往書房。
謝裴之坐在圈椅里,臉上纏繞紗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剛毅的下頷,在翻找抽屜里的公文。
「沈明棠不會死心,明天一定會想方設法的見你一面。秦大人說他們夫妻感情很要好,你能避開就避開,不要正面與她碰上。」沈葭湊過去看他翻找的資料,慎重道:「我們不能掉以輕心,謝裴之最看重的是沈明棠,明日將她有孕的消息散播出去,最好傳出你叫她不要孩子的事情。謝裴之如果真的活著,一定能將他給逼出來。」
男人「嗯」一聲,曹督主與豫王將謝裴之視作眼中釘,他如果還活著,便是秦王預留的一張底牌,若是將這張底牌給撕了,秦王便是瓮中鱉!
「秦大人給你的東西,背熟了。明日有一場硬仗要打,你能不見沈明棠,不得不建秦川與秦王。」沈葭希望他們能儘快滲透秦王的大本營里,這樣裡應外合,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夠瓦解掉秦王的勢力。
「你回去休息。」男人攆人。
沈葭冷哼一聲,離開書房。
——
翌日一早。
秦川親自登門拜訪,請謝裴之去千戶所。
謝裴之穿上一身飛魚服,縱使臉上纏著厚重的繃布,絲毫不折損他通身凜冽的氣勢。
秦川目光在謝裴之臉上打個轉,眼睛是那雙眼睛,下巴是那個下巴,不像被換一個人,實在是太像了。
「看什麼?」謝裴之一記冷眼掃去:「宅子賣掉,一直住在千戶所不是一回事。」
「我住在哪裡都一樣,哪兒方便,便住在哪兒。」秦川一抽馬鞭,胯下的駿馬如同離弦的箭飛奔而去,眨眼間的功夫,便到了千戶所。
兩個人翻身下馬,踏進官署。
錦衣衛與同僚一路問候。
謝裴之冷淡的頷首,眼底無波無瀾。
秦川有些懷疑沈明棠多疑了?
「你要送給大嫂的禮物,我準備好了。」秦川將謝裴之帶到他住的一間屋子,取出一個長木匣子,擺放在桌子上打開,「這是一串紅珊瑚手鍊,那株紅珊瑚還剩下一半,腳鏈還需要一個月時間。你剛剛回來,可不能空著手,想把手鍊送出去。」
謝裴之垂眸望著匣子裡一串紅珊瑚手鍊,打磨的很光滑圓潤,浸潤在日光里,五光十色,瑰麗無比。
他想起昨晚在窗外那一瞥,沈明棠的肌膚白若脂膏,神清骨秀,這一串紅艷艷的珊瑚,戴在她的手腕極為般配。
「再做一對耳璫。」謝裴之手指挑起手串,握在手心裡,「紅色很襯她。」
秦川眸光變得幽深,不等他有所反應,謝裴之拍一拍他的肩膀:「行啊,你會騙我了。」他將紅珊瑚手串往秦川那一扔:「我送禮,何時叫你準備過?」
秦川一僵,定定的望著謝裴之的眼睛,忽然笑開了:「謝兄,歡迎回來!」
謝裴之心裡一松,果然是試探。
秦川與真正的謝裴之關係好,再久留下去,遲早會露出破綻,「我還有點事,先去忙,之後一起吃個飯。」
「好。」秦川將公文遞給他:「我要出去一趟。」
謝裴之頷首,率先走出門口。
秦川出其不意,一掌擊向他的後背,謝裴之下意識反應過來,扣住秦川的右手腕,拉直了,朝他的手肘敲擊。
「謝兄,不錯,身手有進益!」秦川嘴角上揚,在笑,眼底的笑意卻消退。
他的右手有舊疾,謝裴之一清二楚,每次偷襲亦或是切磋,謝裴之都能夠避開他的右手,鬼魅般繞到他身後鎖喉。
眼前的這個人不是謝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