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下來時,謝裴之剛剛踏著晨霧回府。
曹庭淵自傷的目的,便是要他去關廣莊剿匪。
剿匪的時候,容易出現意外。神不知鬼不覺殺了他,可以嫁禍給劫匪。
明帝順曹庭淵的心意,擔心他有備而去,平息事端,以免禍及秦王。
「大公子。」婢女與小廝請安。
謝裴之頷首,逕自去往後院。
沈明棠滿頭大汗的從去往荷塘的小徑出來,滿頭的汗水,身上的薄衫濕透,兩頰生暈,精神頭很足。
「去練拳了?謝裴之取出帕子,給沈明棠擦汗。
沈明棠在備孕,謝裴之擔心她生孩子會出事,所以在這之前,沈明棠要將身體鍛鍊好,只要變得強健,她一定沒有問題!
「我最近有點不舒服,四妹叫我強身健體的法子,我每日起來練一練,活絡一下筋骨。」沈明棠從謝裴之手裡拿過帕子,隨意抹一把臉上的汗,「昨日當值睡的安穩嗎?」
謝裴之目視前方:「挺好。」
沈明棠將帕子扔向謝裴之,大步進屋。
謝裴之跟上去。
「嘭——」
門在他面前合上。
「你睡夠了,去看望爹娘吧。我還困,再睡一會。」
沈明棠早派殷蘭打聽,昨夜是秦川當值。
這狗男人為了避開她睡外頭。
那就別回來了!
謝裴之抬起的手頓住,看向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殷蘭。
他問:「怎麼回事?」
「謝娘子知道您昨夜不當值。」殷蘭耿直道。
謝裴之默然。
舊帳未消,又添一筆新帳,沈明棠暫時不想看到他。
洗完澡,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淨室。
謝裴之大喇喇的斜靠在軟榻上,手裡捧著一本書,聽到動靜,抬眸看過來。
沈明棠穿著白色底衣,衣裳收了腰身,將腰線很好的勾勒出來。
「我今日在千戶所接到聖旨。」謝裴之放下手裡的書冊,走到沈明棠身邊,拿過她手裡的帕子,將她摁在凳子上,動作輕柔的為她絞發:「明日出發,去關廣莊剿匪。」
沈明棠一愣,這就要走了?
「什麼時候回來?」
「關廣莊被匪徒侵占,百姓苦不堪言,他們成了地頭蛇,若要徹底收服劫匪,長則兩三個月,短則一個月。」謝裴之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西府海棠香,取來梳子為她將長發梳順:「莫要生氣,是我的錯。」
沈明棠聽到他要遠行,心裡的氣早就消了。
謝裴之這般有恃無恐,商量都不帶跟她商量,其實也是仗著她對他的感情?吃准她會原諒他?
沈明棠怪自己不爭氣。
可有的事情,該堅守的底線,是不能松。
「我給你收拾衣裳。」
沈明棠站起身,從柜子里取出一塊包袱皮,給謝裴之收拾幾身換洗的衣裳:「我聽說曹督主府昨夜出事,你外派離京剿匪,與此事有關?」
「不是大事。」謝裴之從身後抱住沈明棠,低聲說道:「事情若辦好了,便是立大功。」
「若是沒辦好,曹督主召集言官死諫你?」沈明棠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雖然是剿匪,可此行危機重重,她將瓶瓶罐罐的毒藥,袖箭全都一股腦塞包袱里:「你別逞能,窮寇莫追。一次不能剿殺,便兩次,三次,不要急功近利。我知道你懂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同樣約束好自己的手下。」
沈明棠想起上輩子,在他三十二歲那一年,說是出去巡查鋪子的貨物,後來出事,若不是喻老夫人,他只怕就葬身在江河裡。
縱然如此,身體也敗下來,以至於後來的癆病,才沒有及時發現,等覺察到的時候,已經成為絕症,藥石無醫。
這一輩子,謝裴之第一次出去執行任務,沈明棠難免擔心他。
謝裴之與她耳鬢廝磨道:「夫人,我都記下了。」
「吃早飯了嗎?我給你煮一碗陽春麵?」沈明棠將包袱放在一邊,偏頭望向他,下巴的胡茬沒有修理,又長又硬,扎的人刺刺的疼,又泛著一絲鑽心的癢。她心中一動:「我隨你一起走吧?正好回娘家,看看大嫂。」
「我不餓。等我剿匪後,再帶你回福源縣。」謝裴之擔心沈明棠過去,關廣莊離福源縣不願,半天路程便到,那些人得到風聲會給她帶去危險:「五弟快要鄉試,你多看著他。」
「噢。」沈明棠沒有鬧。
謝裴之心中對沈明棠有愧,那藥吃多了會令人這輩子沒有子嗣。可謝裴之把握好分寸,孩子一事等她再長几年再說。
如今的她太稚嫩。
這一日,謝裴之哪兒也沒有去,陪伴在沈明棠身邊,念書給她聽。
臨近用晚飯時,永安候派人來找謝裴之過去。
謝裴之帶沈明棠一塊去,將她留下來與謝母說話,他去隔壁的書房。
「皇上讓你去關廣莊剿匪,只給你一百精兵。而掌管這精兵的人,背後是曹庭淵,對你非常不利。」永安候將一塊令牌放在謝裴之的面前,「這是為父創建的一支精銳,人數不多,只有五十人,卻能夠以一敵十。」
「多謝父親。」謝裴之收下令牌。
永安候取出一塊牛皮地圖,展開在桌子上:「關廣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正是如此劫匪才選擇在此地紮營,朝廷幾番出兵,都沒有拿下。其中不乏有官匪勾結的緣故,你行事小心為上。」
他細緻的與謝裴之講解關廣莊的地形,分析出優劣。
謝裴之越聽臉色越冷沉,曹督主是讓他有去無回。
「為父曾經在關廣莊待過一年,你將這塊地圖給收好。寧可完不成任務,也莫要將自己留在那裡。」永安候語重心長道。
經歷過生死,永安候淡薄名利,只要人活著便好。
「兒子明白。」
永安候擺一擺手:「去與你娘道別。」
謝裴之離開書房去隔壁正屋,謝母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一塊平安符,給他戴在身上,讓他們小兩口去說說體己話。
天蒙蒙亮,謝裴之便動身去城門,一百士兵早已列隊等候。
他掃一眼參差不齊的士兵,準備出發時,有人喚道:「謝大人請留步。」
謝裴之側頭望去,秦玉章身著一襲官袍,風度翩翩的過來:「本官奉命,此次與你一同去關廣莊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