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蕭長風疾風一般走出長公主府,攏在袖中的手,抑制不住的在顫抖。心中有一股無處宣洩的怒火,他一路疾行回到蕭家,出了一身大汗,堵塞在心底的那股子悶氣,終於散了一半。

  一口濁氣吐出來,蕭長風緊繃的神經鬆懈,渾身的力氣被抽去一般,拖著沉重的步伐回院子。

  虞夫人瞧見蕭長風這副模樣,吃了一驚,連忙取來一塊布巾,給蕭長風擦拭臉上的汗:「你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你說給我聽一聽,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蕭長風推開虞夫人,逕自走到內室,直接跨進浴桶里,裡面裝的全都是冷水,他憋住一口氣,將頭悶在水裡面。

  似乎只有這樣,混沌的腦子,才能清醒過來。

  虞夫人站在淨室門口,目光幽幽地盯著沉在浴桶里的人,指尖深深陷進皮肉里,一口牙幾乎要咬碎。

  蕭長風從長公主府回來,定是魏淮真與他說了什麼,蕭長風才如此的反常。可蕭長風對魏淮真恨之入骨,巴不得她死了,到底魏淮真做了什麼,才叫蕭長風失態?

  「嘩啦」,蕭長風從水裡鑽出來:「虞姬,你去請蕭徹過來。」

  「好。」虞姬派人去找蕭徹,隨即給蕭長風準備一身衣裳。

  蕭長風洗一個冷水澡,徹底冷靜下來。

  蕭徹已經來了,與虞夫人坐在一起,他特別的緊張。

  沈明棠給他的那本冊子,蕭徹看了大半,很怕虞夫人一張口,說的全都是冊子上的話。

  虞夫人有心事,倒沒有像平常一般與他攀談。

  蕭長風從屋裡出來,看向失神的虞姬:「你出去,我有話與徹兒說。」

  虞夫人一愣,怔怔地看向蕭長風,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長風……」

  「出去!」蕭長風的火氣冒出來。

  虞夫人嚇得聳肩,眼圈通紅,急急撇開臉,晶瑩的淚水掉下來,她腳步慌亂的走出去。

  蕭長風的心思卻不在虞夫人身上,他面色陰鬱地在屋子裡急走幾個來回。

  「父親,出什麼事情了?母親請您去公主府,她為難您了?」蕭徹思來想去,能夠讓父親這般棘手,也就只有母親。

  蕭長風腳步驟然一頓,他臉上的陰鬱慢慢消退下來,低沉道;「你母親要和離。」

  蕭徹驟然一驚,轉而驚訝之色被困頓取代:「您不是盼著要擺脫母親?她主動提及,您不該這般苦惱才對。」

  苦惱?

  蕭長風驚詫的看向蕭徹,摸著自己的臉,不敢去探究心底深處最隱秘的心思,淡淡地說道:「我不願意和離,是怕她想將我甩開,再對蕭家下手。我和她捆綁在一起,她才會有顧慮。」

  對!就是這個原因!

  蕭徹卻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母親要對蕭家動手,就算沒有和離,照樣能下手。

  反倒是父親的態度很奇怪,之前一心想母親死,母親提出和離他反而亂了心神,之前無論母親如何與他爭鬧,他都無所謂,甚至更變本加厲的在外放浪形骸。

  剛才他甚至對虞姨都很不耐煩,沒有控制住脾氣。

  「您對母親還有感情?」蕭徹覺得很可笑。

  「沒有!」蕭長風似被踩著尾巴的貓,一下子就炸了,臉色青黑道:「你去公主府找魏淮真,讓她死了這一條心,我不會答應。」

  蕭徹想到母親對他的態度,不禁苦笑一下,只怕他也勸不動了。

  「我試一試。」

  寒露在蕭徹出來之前,匆匆離開去找虞夫人,將偷聽來的消息告訴她:「長公主要和離,老爺不願意。」

  虞姬面容有一瞬扭曲,嫉恨道:「他是對魏淮真這賤人還有感情!」

  寒露矢口否認道:「夫人,不可能!老爺若是喜歡長公主,又怎麼會在外面亂來?而且一心想她死!」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蕭長風當年誤會長公主背叛他,與蕭長林有私情,又殺了蕭長林,對魏淮真又愛又恨,這種矛盾的感情在他心裡掙扎、撕扯,最後他放縱自己,報復魏淮真。或許是不甘心,亦或是與魏淮真鬥氣,想讓魏淮真低頭,放下身段求他,認錯。

  可魏淮真性子剛烈,眼底容不下一粒沙,處理起來手段狠絕,兩個人的隔閡越來越深,越走越遠。

  魏淮真突然不跟他玩了,蕭長風這才慌了。

  「夫人……」

  「魏淮真不會同他重歸於好,我又何必跳出來惹他厭煩?」虞姬露出一個溫柔婉約的笑容:「我該在他失意的時候,給他關懷。」

  虞姬起身回屋,蕭長風坐在長榻上發呆。

  「老爺,餓了嗎?我讓廚房給你煲了湯。」虞夫人跪坐在他的腳邊,「您在為沈明棠的事情發愁嗎?不如讓蕭沐清去勸她?兩個人的年紀相差不了多少。」

  蕭長風醍醐灌頂,只要沈明棠回蕭家,魏淮真一定不會和離!

  「我這就去找蕭沐清。」蕭長風一陣風似的刮到大房。

  蕭沐清準備睡下,聽到二叔來找她,當即穿上衣裳匆匆來前廳。

  「二叔,您找我有何事?」

  蕭長風道明來意:「清兒,你和明棠年紀相仿,你明日去松石巷勸她,讓她認祖歸宗。」頓了頓,他刻意強調道:「明棠來蕭家,淮真為了她,會為蕭家謀算,你的親事二叔會幫你相好。」

  蕭沐清淺淺地笑道:「二叔,我們是一家人,不必這般客套。親事隨緣,我不著急。」

  蕭長風很滿意蕭沐清的懂事,離開長房。

  第二日一早,蕭沐清特地梳妝打扮一番,出府去松石巷,卻被蕭明珠攔下來。兩個人在馬車裡商量一刻鐘,蕭明珠方才腳步輕快的離開。

  ——

  謝裴之肩膀上一塊淤青,正被沈明棠摁在床上。

  「傷成這樣你還說不痛!」沈明棠手指戳一戳謝裴之肩膀,謝裴之顫抖著往後退,可背後抵著的是床板,只能繃緊肌肉,那一下一下戳進他心窩裡,撓著痒痒肉,又撓不到癢處。

  沈明棠瞪他一眼,將藥油倒在掌心,給他用力揉散淤青。

  碰到他的皮膚,兩個人都顫了一下,沈明棠憋紅著一張臉。

  謝裴之閉上眼睛,別開臉,她的手在肩膀上揉搓,一種陌生的異樣從心底蔓延開,他握緊了拳頭。

  「好了嗎?」

  謝裴之一開口,聲音緊繃沙啞。

  沈明棠沒好氣的說:「還沒呢。」

  他是個大塊頭,肩膀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沒揉幾下出一頭熱汗,手臂都酸了。

  「謝娘子,蕭家大小姐來了,有事找您。」殷蘭站在門口道。

  蕭沐清?

  沈明棠想了想,拉著被子給謝裴之蓋上:「你等著,我待會再給你揉幾下。」

  謝裴之眼睫顫動,「嗯」了一聲,聲音沉悶,僵硬不自然。

  沈明棠擦乾淨手,去院子裡見蕭沐清。

  蕭沐清瞧見沈明棠笑容清麗,「明棠,明珠請我來做說客,邀請你明晚去看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