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曼被何明這一嗓子嚇了一跳，扭頭還沒看到城管先看到了扛著蒸籠跑的柳富麗。
燕子站在攤位前還沒反應過來，柳富麗低罵了一聲：「死丫頭還愣著幹什麼！抬著桌子跑啊！」
燕子傻愣愣地聽從，被焦慮感染，慌不擇路地掀掉桌面上的其他東西，單扛桌子就跑，跑得比她媽還快。
林曼看得目瞪口呆。
何明急得大汗都出來了，看她這麼淡定突然就冷靜了。差點忘了，這是個有後台的大腿啊，他慌什麼勁。
可林曼只是懵逼，現在的城管才出現不久，隸屬於建設部門，主管部門是城市建設委員會，也就是後來的城管局。
他們現在的職責還是管理違章搭建，怎麼跑來搶警察業務了？
不知道兩人各懷心思的朱寶龍就沒何明那麼好的心態，思來想去沒忍住說：「我家裡還有事，等下再來幫忙推車。」
何明罵他不講義氣，林曼對朱寶龍的離開接受良好，反倒氣得臉色通紅的何明才是那個異類。
城管越走越近，林曼攤子周圍退出了一個大大的空圈，大家恨不得在臉上寫這『和她沒關係』的字眼。
相對之下堅持沒走的何明可不才是那個異類嗎。
還沒有段距離林曼就聽到帶著討好意味的嘶啞男聲：「城管同志，就是她明目張胆的投機倒把，把我們這裡風氣都搞壞了，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拎著城管來的人林曼不認識，她本來以為回事徐愛華來著，沒想到是個尖嘴猴腮的男人。
看到他林曼覺得蔣猴子的外號在這人身上才是真的名副其實。
「是啊城管同志，她這就是資本主義做派，薅我們老百姓的羊毛！必須得狠狠嚴懲！」
這次說話的是男人身邊包著頭髮的女人，一雙細長的眼睛從林曼身上掃到她的攤上，眼裡的精光都快把人亮瞎了。
何明看到兩人臉色有些不好：「怎麼是他們？」
「這對夫妻以前是紅衛兵的狗腿子，害了不少人，林曼姐你小心點。」
除了何明，周圍也有不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那兩人對這些視線完全不在意，仰著脖子像兩隻高傲的雞：「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束手就擒，將不法收入都交出來！」
果真是奔著她的錢來的，林曼注意到圍觀的人中看到他們不少人臉色難看，以為是因為這夫妻，她不緊不慢地褪下圍裙，讓何明害怕的話離遠點擠進人群中去，才迎著城管走上去。
「這位同志你口口聲聲讓我交出不法收入，請問什麼才是不法收入？是指我在這裡辛苦擺攤的微博利潤嗎？還是害人家破人亡撈的好處？」
「城管同志你看看她多囂張！她的攤子也還在這裡，證據確鑿你們快抓她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城管呢。」林曼鄙夷的視線毫不掩飾。
氣得那夫妻倆想叫喚又怕引得城管不滿。
「咳，林曼是吧，有群眾舉報你公然投機倒把，薅百姓羊毛，我們現在依法抓你，你有什麼解釋的？我叫何建設，勢要為百姓主持公道」
身後的城管何建設在兩人碰了軟釘子後清著嗓子出來，十分享受這種震懾他人，沐浴在大家或驚訝或羨慕的目光中，令他身心舒暢。
他一邊說一邊掏手銬。
察覺到對方的不善，林曼微微蹙了下眉，不躲不避地看著對方拿著手銬走向她。
見狀何明都快擔心死了，恨不得衝過去替她說出身後撐腰的大腿！
可他不知道大腿是誰，何明急了一腦門的汗。
林曼看著手銬在想什麼時候城管換工作不說，7都配手銬這東西了，她本來還在等，等看其他兩個的城管有沒有人看過報紙，畢竟工商局都能辦理營業執照了，沒道理建設部不知道啊。
她懷著一腦門的疑問，眼看何建設的手銬都要銬上她了，還是沒人阻止。
林曼眼睛一厲，後退一步：「什麼時候城管能行使公安的權利了？」
她不覺得這些人會真的不知道這事，更大可能是沖她來的。
不等何建設反應，林曼從身上掏出昨天早上她爸就去拿回來的營業執照：「城管同志，我這都是合法經營，完全不存在他們造謠的什麼薅百姓羊毛，我的定價也在規定範圍類。」
「作為一個支援農村回來的知青，我深知百姓的不易，只是在這裡盡微薄之力給讓大家在辛苦的路途結束後能第一時間吃到一碗熱飯，同時響應國家號召，為國家的經濟建設出一份力，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一共來了三個城管，兩個年輕人都被她這一翻發言給震住了，他們上任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們不跑並且敢說這些話的人。
特別得知她又是回城知青，兩人被她說得有些熱血沸騰。
何建設見狀伸手就要強她的營業執照：「你胡亂說什麼？亂造謠編造政策！我今天不抓你進去我就不配穿這身衣服！」
林曼眼神發冷：「派出所就在對面，不用你來，相反，我還要告你們濫用職權欺壓百姓，阻止新政策的落實！」
「大家不是都想知道是不是真能擺攤嗎？想知道的人跟我一起去建設部，有什麼問題我擔著！」
林曼本來不想鬧到這地步，就在陳建設咄咄相逼那瞬間她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得將這事鬧大，最好大家都知道她這個人。
這樣至少短時間內張文之流要想沖她下手，也得多想一想。
至於陸連軍那邊，再見不上他，她就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和他撇清關係了。
林曼想清楚這些，直接將圍觀的人拉進來，火車站最不缺的就是人，不是所有人都要做買賣，但所有人都有好奇心。
更何況作為國家公職人員，他們敢在這裡侵占他們的利益，其他地方呢？
所以最後支持林曼的人不少，何建設沒想到碰到了硬茬，允許擺攤這事前兩天上面就通知下來了。
他作為隊長一早就收到了通知，一直沒通知下去只是想再謀點利益，這也是他今天搶在第一個來這邊的原因，沒想到竟然栽了個大跟頭。
「你這是威脅公職人員！其他人敢跟她鬧就不怕蹲大牢嗎！」
林曼冷眼看著他強裝鎮定，扭頭對其他人說：「大家都看到了吧？他急了，說明他什麼都知道！我現在就去建設部，願意的就來，不願意我也不強求！我就不相信我們響應號召下鄉，用心動支援祖國會一直受到不公對待！」
「我跟你去！我也是知青，鄉下八年回來工作沒有，收入沒有，如果政策真的允許，我也想有收入，老娘的活路要是有人敢私自斷了，那老娘就帶著他全家一起跳南城河地府見！」
林曼回頭，一個瘸腿的短髮姑娘拄著拐棍一瘸一拐地走上來。
有了她開頭，陸陸續續又出來了不少人。
朱寶龍甚至不知道從那冒出來直接擋在林曼面前逼退拿著手銬的何建設。
林曼驚訝抬頭，發現他的餘光時不時瞥向她身邊的那個短髮姑娘。
難道這姑娘就是他對象？
林曼忍不住偷看這個神情堅毅的姑娘，知道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和她想像的天差地別。
她感嘆地收回視線，突然她目光定住。
何明高興地走在她身邊，滿面紅光：「曼姐你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