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道:「現在沒有雜人在側,魯賢侄可以明說了。」
魯興元點點頭,走到棺材旁邊,彎下腰。
棺材並沒有釘死,只是蓋上了蓋子。
隨著魯興元手一掀,棺材內部就展示在了兩人面前。
梁君走至近前,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一愣。
棺材裡竟然躺著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
她臉色青紫,雙眼緊閉,嘴唇泛白,五官有些扭曲,但卻沒有發出一絲呻吟,仿佛承受了極大的痛苦一般。
梁君將目光轉向了魯興元:「賢侄,這是——?」
魯興元嘆了口氣,用凝重的語氣說道:
「這名女子是我們鳳悅樓金溪城分店的當紅花魁之一,藝名叫含笑。」
「聽說梁叔父也是店裡的常客,多半見過此人吧?」
梁君從原主身上繼承的記憶殘缺不全,就算是自己家人,都得靠他們自我介紹才重新認清,又怎麼會記住這種風塵女子?
但他也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魯興元接著說道:「日前,含笑在接待完一天的客人之後,突然感到身體不適。」
「先是頭暈目眩,然後腹如刀絞,渾身無力。」
「再到後來,整個人仿佛沒有了靈氣般,面色昏暗,容貌扭曲,連話也說不出來,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梁君又仔細打量了一遍名為含笑的女子。
「中間可找過其他大夫看過?」
魯興元一臉無奈:「怎麼會沒找過呢?就連京城裡的名醫,我父親都請了幾位來看。」
「只不過他們各執一詞,對於病情的判斷並不相同,開的藥也相去甚遠。」
「我們也嘗試著讓含笑吃了幾付,但都無濟於事。」
梁君笑著接道:「所以,你們就來找我了?」
魯興元略一低頭:「不敢。聽說叔父多年前在金溪城中行醫,遠近聞名,醫術高超,只不過已經金盆洗手多年。」
「如今重操舊業,正是病患之福,所以小侄走投無路之際,特來請教。」
這句話說得倒挺有水平,有禮有節,梁君不由得對這個公子哥一般的人物生出了幾分佩服。
想想倒也正常,大戶生意人家的公子,常年耳濡目染,對於社交之道自然是熟悉於心。
況且,魯興元說得不無道理。
包括之前來找他看病的百姓,都是存著同一個心思。
只有一般的大夫解決不了的問題,才會來找他!
所以,自己接手的病患,無一不是疑難雜症。
梁君又問道:「來找我看病也是正常的事,只不過為什麼要用棺材抬過來,而且招搖過市?」
魯興元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歉疚。
「梁叔父恕罪,鳳悅樓一向對於女子的健康要求甚嚴。倘若用車推來或者擔架抬來,就會引人注目,容易產生不良風評。」
「而至於棺材,則是其中一位江湖術士的建議,說可以在光天化日下,以棺木盛放病人,這樣陰陽之氣平衡,病情的惡化可以延緩。」
MD,醫學無用,改走玄學了是吧???
梁君只「嗯」了一聲,沒有言語。
但在他心裡,則不禁吐槽道:「你們是沒有不良風評了,我的府里抬進了棺材,別人看了還不知怎麼說呢!」
魯興元仿佛猜到了梁君的心思,語氣也放誠懇了些:
「今天大張旗鼓地到梁叔父的府上來,實在是添了不少麻煩。」
「如果梁叔父能夠施以妙手,我願奉上二十枚金錢作為酬勞。」
梁君心念一動。
二十枚金錢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
當然,梁君不是什麼貪財之輩,他家產萬貫,完全用不著圖這個錢。
只不過,令他感慨的是,就算是再紅的青樓頭牌,也不過是吃青春飯的下賤行當。
一生勤勞賣笑賣身,不事生產,得了個病,竟然能讓主人用如此之高的價錢,為她請醫生。
一百枚金錢,就足以讓金頂寺的所有僧人們攜款跑路。
單人二十枚金錢的支出,則完全超出了常人的價值邏輯。
眼前的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麼?
不過,梁君並沒有糾結於這個問題。
他只不過是為了換取功德值而已,單純治病救人罷了。
至於對方出多少錢,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想了想,梁君走到棺材前,俯下了身。
然後伸出手,搭上了含笑的脈搏。
瞬間,一陣奇怪的感覺游遍了梁君全身的神經。
忽高忽低,忽強忽弱,一會高亢興奮,一會又低沉婉轉。
一會上演飛龍在天,一會又宛如一瀉千里。
如同雜亂無章的樂曲,又像是色彩斑斕的塗鴉。
這種感覺讓梁君竭力去搜腸刮肚,都無法去辨認,究竟是什麼疾病!
「太奇怪了!」梁君脫口而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詭異的脈象!」
魯興元的神色也變得緊張起來:「那,梁叔父,含笑的病,有頭緒嗎?」
梁君輕輕搖了搖頭。
「行醫之人常說『對症下藥』,既然不知道病症是什麼,又談何治療呢?」
魯興元的眼神明顯黯淡了下來。
梁君察覺到了他的失望之情,站起身來。
「不過,雖然如此,卻也不是全無辦法。」
聽到這句話,魯興元眼中又恢復了些許光彩。
「梁叔父,這麼說,您能救含笑?」
梁君輕輕一笑道:「那就要看你,配不配合了。」
「我?配合?」
魯興元被梁君這句話說的有點懵。
梁君問道:「你剛剛說過,含笑是接了一天客人之後,才發覺身體不適的。」
「有沒有排查過,這些客人的情況?會不會是其中有些人動的手腳?」
魯興元點點頭。
他們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不可能沒有考慮過這一層。
何況鳳悅樓的生意這麼好,在大乾開了如此之多的分店,難免招致同行的眼紅。
加上鳳悅樓終身制的坑爹規定,也很難用挖牆腳的手段,同行自然難以打破其壟斷地位,有嫉妒暗害之心實在太正常不過。
魯興元對梁君說道:「我們當時的想法和梁叔父一樣,就想著是不是有同行故意想害我們,扮作客人來對姑娘們下手。」
「然而翻遍了那幾日含笑接過的客人記錄,幾乎都是分店的老主顧,完全沒有動機。」
「還有兩個外地人,一個是進京趕考的士子,有功名在身,不可能做這種犯罪之舉。」
「另一個則是到外地做玉石生意的富商,並不涉及青樓產業,也沒有動機。」
「而且最重要的是,雖然請來的大夫對於病情的結論相差懸殊,但有一點大體共通,就是含笑的病,應該是自身因素,不像是受到了外來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