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后對陸知微的偏愛,她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再者,陸知微在外流落了十四年,她們也都清楚。
試問,若是她們的女兒利落在外,有朝一日被尋回,她們定是要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送到女兒面前任她挑選,又怎會跟方氏一樣偏心?
龐夫人與其他幾個夫人,都是方氏所熟知的,平日裡幾人也經常烹茶賞花,說些京中的趣事。
可現在她們看著方氏的眼神,讓方氏愈發不自在起來。
「我方才是……」方氏想要解釋,卻見陸知微被龐夫人親自攙扶了起來。
龐夫人拍了拍陸知微身上的灰塵,溫聲道:「好孩子,待會兒我親自送你回去。」
她說話時,還警惕的看了眼方氏與陸清婉。
她眼中的提防,讓方氏心中警鈴大作。
方氏嘴巴嗡動幾下,想要解釋些什麼,然而目光落在一身狼狽的陸知微身上,便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但凡她多看一眼陸知微,就絕不會認為是陸知微欺負了陸清婉。
單單就兩人現在的模樣,陸知微沒有一處不是比陸清婉更可憐的。
尤其是她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如今已被地磚刮去了一層皮,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流著血。
陸知微哽咽著點了點頭,看都不敢看方氏與陸清婉,低著頭便隨龐夫人她們走了。
陸清婉看著她的背影,還有龐夫人對她的噓寒問暖,突然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
她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委屈的淚水唰的一下便流了下來:「娘親,真的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故意摔倒的。」
「好好好。」方氏心亂如麻,只是敷衍地安撫了她幾句,「我都知道的,你別擔心……」
前方的陸知微突然側過頭,那一雙淚水汪汪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譏諷。
陸清婉,風水輪流轉的感覺如何?
一瞬間,陸清婉恍然大悟,她咬了咬牙,一雙手狠狠地攥緊了,指尖深深地陷入手心。
陸知微這個賤人!
她心中恨極了,此時此刻,她意識到了方才那一幕的熟悉源於何處?
——這三年來,她用過無數次這樣的手段,成功讓父母兄弟全都站在了她這一邊,她每一次使出的手段,都能讓陸知微有苦難言。
可現在,這樣的手段被陸知微用到了她的身上。
她方才嘗到了陸知微當時的滋味!
……
出宮的路上,龐夫人幾人對陸知微噓寒問暖。
「當真不需要我將你送回去?」龐夫人皺著眉,「我見你那姐姐心思深沉,你母親也是個眼瞎心盲的,若沒有我們當證人,恐怕你回去後……」
「夫人不必擔心,祖父正在等我呢。」陸知微輕聲細語道,「祖父跟他們不一樣。」
聞言,龐夫人點了點頭:「那倒是,陸國公與他們自然不一樣。」
陸國公與方氏一樣,都是以偏心聞名。
不過與方氏不同的是,方氏偏心的是陸清婉,陸國公偏心的則是陸知微。
三年前,她們只知道陸家失蹤了十四年的小女兒被找回來了,可讓陸知微這個名字真正聞名的,還是陸國公與陸老夫人兩人將名下所有的宅子鋪子田地全都送給了陸知微的這一舉動。
陸知微還未出嫁,名下的財產便堪比一個三流世家的全部家財,這讓人如何不震驚?
話正說著,宮門便到了。
陸知微看到陸老爺子的時候,哭紅的雙眼登時亮了,語氣也變得興奮起來:「龐夫人,我瞧見我祖父了。」
不過,她話還沒說完,便瞧見了陸老爺子身側的男人。
裴慎!
陸知微瞳孔緊縮,不覺攥緊了一雙手。
陸老爺子剛才還在跟裴慎說著話,一見陸知微,便爽朗地拍了拍裴慎的肩膀:「我那小孫女來了!」
「皎皎,快來!」陸老爺子朝著陸知微招手。
陸知微腳步沉緩,像是灌了鉛一樣,一步一停頓。
「見過世子。」陸知微始終低著頭,朝著裴慎行了一禮。
裴慎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一雙鳳眸緊緊地落在陸知微身上。
他薄唇輕啟,低沉悅耳的聲音隨之響起。
「皎皎?」
霎時間,陸知微的臉轟的一下變得通紅。
她此刻想到的,是第一次與裴慎接觸時看見的場景。
裴慎見她通紅著一張臉,就連耳根都鮮紅欲滴,又輕笑了一聲。
「百聞不如一見,難怪陸國公如此喜愛這位小孫女,果真是生得鍾靈毓秀。」
陸老爺子最喜歡聽的就是這話,連連點頭:「可不是嘛!我家皎皎最是乖巧,也最為孝順!你是不知道,她這小名還是……」
「祖父!」陸知微顧不上害羞,連忙打斷了陸老爺子生剩下的話,「我們快些回去吧!」
陸老爺子抬頭一看天色,便拍了拍腦袋:「世子改日去我那,我從江南帶了不少好茶葉來。」
裴慎從善如流的應下,餘光瞥見陸知微害羞的模樣,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就在這時,他瞧見了陸知微通紅的眼眶。
陸老爺子也瞧見了,他方才還是堆滿了笑容的一張臉瞬間陰沉了下來,目光直接掃向龐夫人幾人。
「皎皎,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了你?」
提及此事,陸知微眼中又蓄滿了淚水。
「祖父……我……」
她剛想開口,瞥見這麼多人在宮門口,又委委屈屈的咽了回去。
「祖父,我們回去再說吧。」
陸知微輕輕拽動陸老爺子的衣袖,聲音極其細微。
見她這般模樣,陸老爺子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雲,嘴上卻柔聲安撫:「皎皎不必害怕,你只要將那人的名字說出來,祖父自會替你做主。」
陸知微眼中氤氳著水霧,卻始終不肯往外說。
她自是不能主動告狀,方氏占了一個「孝」字,無論方氏如何偏心,她都不能說方氏的不是,否則傳了出去,她這本就狼藉的名聲豈不是雪上加霜?
不過
陸老爺子氣得鬍子直翹,卻無法對陸知微態度強硬。
好在是龐夫人見這一老一少僵持不下,忍不住開口了。
「陸國公,我或許知曉二小姐是受了什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