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高興興的來,灰溜溜的離開,但卻對裴慎沒有一絲不滿。
如此態度,讓更多人看到了裴慎在他心中的地位。
而方才演了一齣戲的兩人,正坐在花園中的涼亭內。
「他當真會心軟?」
陸知微給裴慎斟了一杯茶,小心地送到他面前。
裴慎單只手接過茶杯,但一隻手卻從陸知微手背上輕輕划過。
對皇帝的到來,他波瀾不興。
但與陸知微眼神一對視上,他鳳眸中便盛滿了笑意。
「皎皎,你不必擔心。」他聲音溫柔極了,「我最了解他,他如此多疑,唯有我示弱,展現出對他的眷念,他才會放鬆警惕。」
「他對我,本就只是將我當做一個工具,但……」裴慎眼中微寒,「時間長了,偽裝久了,他恐怕已經將自己欺瞞了過去。」
「如今……」裴慎輕嗤一聲,「唯有欲拒還迎,才能讓他下定決心補償我。」
他說話時,神態自然。
只因在裴慎眼中,皇帝本來就欠他的。
母妃的死,還有他這些年所經受的苦難,皆是皇帝有意放縱。
陸知微觸及他眼底的冷意,心疼極了。
「你別擔心。」陸知微壓低了聲音,漂亮的眼眸飄忽著,「就算……就算他沒良心,也有我幫你。」
「最壞的結果,就是我陪著你一起謀反。」陸知微最後這句話,說得十分小心,唯恐被人聽了去。
聞言,裴慎眼中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只覺得一顆心,都浸泡在了溫水中,五臟六腑都變得溫暖起來。
「皎皎,你當真是這般想的?」裴慎輕握住陸知微的手腕,低聲道,「你當真不怕被我連累?」
陸知微雙眸微微睜大了,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自然不怕。」
「若陛下當真疑心你要謀反,那在軍中給你助力良多的祖父,勢必會首當其衝。」陸知微道,「而我……那日醉芳閣中,你的救命之恩……還有燕山腳下,你的捨身擋箭。」
「若我不留在你的身邊,與你並肩作戰,還有誰能留在你的身邊?」陸知微正色道,「我之所以勸阻你,是希望能替你找到一條更好的出路。」
「我想要與你長長久久。」陸知微低聲道,「裴慎,你的身後,並不是空無一人。」
裴慎的眼眶,微微泛起紅。
不過片刻,他的神情又恢復了冷靜。
「好。」
裴慎低低地應了一聲,微不可聞。
但他握著陸知微的手,卻變緊了。
陸知微知道,他這是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
皇帝魂不守舍地離開秦王府,還未回過神來,便聽見李德海略帶著尖銳聲音的一句喊:「怎會如此?」
李德海的心性,是他身邊數一數二的。
能讓李德海如此憤怒的……
皇帝掀開車簾,鷹目鎖定了李德海:「何事?」
李德海扭曲的神情還未徹底回復,便瞧見了皇帝冷冷的注視。
他低下頭,身子微微顫抖著:「是……是三殿下……三殿下遇刺,生死不明。」
皇帝聞言,下意識握緊了一旁的扶手。
他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強撐著問道:「是誰?是誰做的?」
李德海只低著頭,從皇帝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幾乎要垂到地上的腦袋。
「查!」皇帝憤怒極了,雙眼變得通紅,「朕要知道兇手的身份!」
話說到這,一個猜測即將浮現。
他到了嘴邊的話,轉了許久,最後低聲問:「秦王府的人在哪?」
李德海錯愕抬頭,對上皇帝眼中的懷疑時,他迅速轉動著大腦,絞盡腦汁,終於在皇帝耐心耗盡前,快速答道:「秦王帶人圍了劉家與鄭家,帶著心腹正在劉家搜尋,至於鄭家,也派去了不少人。」
聽得李德海的話,皇帝銳利的眼神逐漸變得和緩起來。
他轉動著手腕上的佛珠,並未開口。
「回宮。」
皇帝閉上雙眼,冷聲道。
李德海應了一聲,躬著身子往前小跑著。
齊元在這時,走到了皇帝身邊。
「陛下,可要屬下去查一查秦王府?」齊元低聲詢問。
如今看來,的確只有秦王府最有嫌疑。
但皇帝卻擺了擺手:「不是他。」
「朕知曉裴慎為人。」皇帝淡淡道,「他不屑於用這樣下作的手段,而秦王他……他一心想著找回救裴慎的解藥,怎會將多餘的心力分到其他人身上?」
「秦王是個識時務的,裴慎還活著,他絕不會輕易出手,若裴慎真出了事……」皇帝冷笑了一聲,「朕的這幾個皇子,只怕都留不住。」
「秦王此人,威脅太大。」齊元提醒道,「陛下還是要小心些。」
皇帝擺了擺手:「朕了解他,他不會做對朕不利的事。」
說罷,皇帝便放下了車簾。
齊元剩下的話憋在肚子裡,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看著緊閉的車簾,心中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在惋惜什麼。
……
皇后宮中,已然是水深火熱。
伺候的宮人們全都跪在了地上,大氣不敢出。
劉皇后雙目赤紅,想要出去,卻被禁軍死死的攔住,整個寢殿,都在禁軍的包圍之下。
林嬤嬤急得直跺腳,不論怎麼給禁軍塞銀子,這些禁軍都十分警惕,根本不願讓寢殿中的任何一人離開。
「本宮是皇后!」劉皇后厲聲道,「本宮要去哪,難不成還要一群奴才准許才行?」
「本宮要去見太后!」她疾言厲色地朝著外面大喊。
但禁軍站在外面,聽得這些話,眼神都不曾變一下。
劉皇后這樣的話,他們在宮中多年,早已聽過了無數遍。
宮裡,還是陛下最大。
陛下的話,才是他們的聖旨。
至於皇后……
若陛下不滿,這皇后也可以換人當。
「本宮要見太后!本宮要見太后!」劉皇后的聲音從一開始的尖銳刺耳,逐漸變成了哀求,「雲煜生死不明,本宮總是要見他一面的!你們攔著本宮,是何居心?」
她落下了兩行淚水,她還從未有過這樣低聲下氣的時候。
但無論如何,禁軍就是不肯讓步。
直到皇帝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