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不見,陸小姐倒是越發客氣了。」
「我還記得當年陸小姐是如何威脅我……」
「小女子年少不知事,還望世子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女子當年地無心之失。」
聽得裴慎調笑的話語,陸知微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
當年她還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鄉野女子,也不知裴慎的身份。
她一人在山腳生活十分艱苦,驟然撿到裴慎這麼個高大的男人,自然是想要物盡其用的。
當時她威脅起裴慎來理所應當,可今日被再次提起當年的事……
陸知微的耳根鮮紅欲滴,腦袋幾乎都要埋在胸口了。
瞧著那一截瓷白細膩的脖頸,裴慎眸中墨色愈發濃了。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薄唇輕輕勾起。
「的確,當年的事既然已經過去,自然不必再提了。」
「眼下還是陸小姐的安危重要。」
聞言,陸知微猛地抬起頭。
「害你之人還活得好好的,陸小姐不害怕嗎?」
陸知微的眼眸在此刻亮得驚人,讓裴慎想起了三年前的某個雨夜。
「你想如何處置他?」裴慎狹長的鳳眸中流露出一絲殺氣。
對於陸知微而言,這是十分誘人的一句話。
她的呼吸不覺沉滯了一會兒。
「任由我處置?」
「任由你處置。」
片刻,陸知微深吸一口氣。
對趙明而言,僅僅是死反倒是便宜了他。
她要讓趙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落入悲慘的命運中,再也無法掙脫。唯有這般,她心中的恨意方才能平息。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陸知微漂亮的臉龐上籠罩上了一層寒霜。
裴慎眼中划過一道興味:「可想好了?」
陸知微抬起頭,聲音平緩而堅定:「毀了他的清白。」
裴慎怔了怔,眼中充滿探究:「清白?這世道對女子苛刻,但相同的法子用在男子身上,結果怕是會不如人意。」
陸知微點點頭,將方才電光火石間划過的念頭說了出來:「可……若是安樂公主呢?」
聞言,裴慎啞然失笑:「那倒是可行。」
安樂公主是當今陛下一母同出的胞妹,行事乖張,年過三十還未成婚,只在府中養了上百個面首。
若僅僅是這樣,到也不算多麼出格的事。
偏偏安樂公主最喜歡的,是挑戰不可能——她將目光轉向了世家公子,還得手過幾次,御史痛批也奈何不了她。
自那以後,安樂公主便成為了世家最為恐慌的存在。
若趙明成為了安樂公主的入幕之賓,那他在京城的名聲,乃至在官場上的仕途也到此為止了。
雖然趙明一肚子壞水,但他賣相不錯,安樂公主是個葷素不忌的,肯定會欣然接受的。
裴慎低低的笑了起來,手中摺扇唰的一聲合上,鳳眸上挑,笑道:「的確是個好主意。」
「不知陸小姐需要什麼助力?」
「不必。」陸知微輕輕搖頭,垂眸道,「世子能救我於危難關頭,已是感激不盡,這些事,便無需世子出手了。」
裴慎這樣危險的人物,少接觸為好。
說罷,不等裴慎開口,她便行了一禮:「知微先行一步。」
見她倉促離開的背影,裴慎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良久,他摸上自己的臉。
「我長得很嚇人嗎?」裴慎皺眉。
剛找過來的蕭方寒愣住了,瞪大眼睛看裴慎這張挑不出一點毛病的臉。
蕭方寒身後的趙楷更加失態,聲音都變了。
「長得嚇人?世子爺!您這又是在說哪門子的玩笑話?」
裴慎涼颼颼的眼神飄過來,趙楷立刻閉上了嘴。
他自認為聰明地轉移了話題:「多謝世子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幫我打贏了這場馬球賽,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壓下趙明的囂張氣焰!」
「你是不知道,我那個傻子爹整天就趙明長趙明短的,活像是趙明是趙國公府的世子一樣!」
趙楷憤憤不平,提到趙明,他白胖的臉上就滿是陰沉。
「今天這一出還不夠,總有一天,我要讓趙明顏面掃地!」他冷笑道,「趙明不是會裝嗎?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什麼時候?」
……
離開高台,陸知微神情有些凝重。
她倒是有了計劃,只是這迷倒趙明的藥該往何處尋?
難道又去天機閣?
不知為何,她對天機閣總是存了幾分忌憚。
追月見了,心中咯噔一聲:「小姐,您沒事吧?奴婢方才見裴世子上去了……」
陸知微收回視線,對上追月擔憂的眼神,輕輕一笑,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放心……」
話到了嘴邊,她眼前卻閃過了一幅畫面——追月滿身血污,幾乎都看不清她的臉。
追月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是乾淨的,此時這雙眼睛裡流出了大顆大顆的淚水,將臉上的血污沖刷出了兩條淚痕。
她看著追月嘴巴一張一合——「小姐……快逃……」
在追月身後,一個黑影正舉著刀,直直的衝著追月頭頂劈去。
「不要!」
陸知微驚恐地張開雙手,試圖抓住追月伸出的手。
「小姐,您怎麼了?」
追月疑惑的聲音,讓陸知微清醒過來。
追月已經撥開了她的手,反而伸手觸摸著她的額頭,一臉的擔憂:「也沒發熱……可您的臉……」
此時陸知微的臉一片蒼白,仿佛是看見了極其害怕的事一樣,昔日裡流光溢彩的桃花眼都暗淡下來。
追月擔心壞了,連聲詢問。
「我沒事。」
良久,陸知微才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足以將她多年來的觀念震碎。
若說在醉芳閣中看見的那一幕幕是體內的藥效導致,那今日她瞧見的又是什麼?
追月那樣的狼狽,瀕死之際也要讓自己逃走。
前世根本不曾有過這件事,她尚在病中,追月是被人拖去門外活活打死的。
陸知微用力地攥緊了一雙手,尖銳的指甲深陷手心,疼痛使得她稍微清醒了些。
她伸出雙手,看見掌心的指痕,明白自己並不是在夢中。
此刻,她心中浮現出了一個猜測。
只是,當猜測還未成形,便有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妹妹,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