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目光一跳,微垂著雙眸不動聲色等著下文。
太后陰森森瞥她一眼,乾瘦的臉扯著似笑非笑的假笑,實在相當難看。她自己卻仿若未覺一般,盯著洛瑤,自顧往下說道,「打碎這隻金杯琉璃燈盞畢竟是先帝御賜之物,你一進殿它就碎,說明你身上戾氣實在太重。」
洛瑤面無表情聽著。
太后又道,「哀家讓人備在這裡的這卷經書,確實有化戾氣為祥和的妙用。但你這樣子……只怕連經文也難以靜心抄好。」
「不如這樣,」她冰冷的目光如鐵芒一樣自洛瑤身上划過,又扭頭望向身旁一個宮女,吩咐道,「秋華,將長案後的椅子搬走,去拿兩個墊子過來,讓世子妃跪著在這將經書抄完。」
一隻琉璃盞碎了,就要罰她跪著抄寫經書?
洛瑤心裡冷笑,但冷淡面容上半分火氣也沒有。
太后喜歡作文章,她就陪著太后好好做這錦繡文章。
宮女秋華似乎慌手慌腳將長案後原本擺放的椅子搬走,很快又將兩塊墊子拿了過來放在原來的位置擺放好。
「世子妃,你現在就過去開始抄寫經書吧,早些抄完也好早些拿回福壽宮供起來。說不定你心夠誠的話,這經書一抄完,皇太后的病就好了。」
這不是將皇太后病情好壞硬賴到她身上?
洛瑤皺了皺眉,不卑不亢道,「太后這話臣婦可不敢當,不過這經文臣婦一定會儘量快些抄完。」
說罷,她就慢慢走到長案後去。
讓她跪著抄寫經書?
這兩塊墊子裡面一定有她看不出來的好東西,不然就太對不起太后的脾性了。
或者先帝死後,席宛雅這後宮之主的大權旁落,所以她為人的格局也變得小氣起來,連這種不入流的伎倆也會使了。
洛瑤屈著雙膝,慢慢朝兩塊墊子跪下去。
當然不會用力跪。
為了保護雙膝,她拉著裙擺作掩護慢慢下跪,藏在袖裡的銀針同時悄悄滑到指尖。然後,她以半蹲的姿勢擋著手指,利用銀針迅速劃了墊子幾下。
墊子很厚實,不過她的銀針也不是吃素的。
然後,她似笑非笑望了望太后,小心翼翼用手往墊子往下按了按。這一按,便感覺出內里乾坤來。有細小且尖利的東西藏里墊子裡面,若她跪下去的話,初時或許還會大意察覺不出來。
但保持同一個姿勢跪得久了,她這雙腿只怕就要被裡面所藏的乾坤給廢了。
唇邊笑意剛成形,她忽佯裝跪得不穩「哎喲」一聲,然後往旁邊側了側。
再然後,她痛苦地再發出一聲驚呼,「哎喲,這怎麼回事?墊子裡面怎麼有扎人的東西?」
洛瑤盯著太后,騰地站起來,還衝太后揚了揚帶了鮮血的手。當然,手掌沾染的點點血跡,不過剛剛她無意拍死的蚊子而已。她不可能為了拆穿太后的陰謀,真害自己受傷。
「請太后你給臣婦一個交待。」
洛瑤從站起,到亮出血手,再到這句氣勢凜然的喝問,所有動作都一氣呵成。而且,這聲喝問之後,她已經順便抓了一隻墊子在手。
還在「氣憤」之際,無比用力的將墊子「扯裂」開來。
藏在棉花裡面的東西隨著她揚手一抖,立即像雪花一樣簌簌落下地面。
「好啊,我說了那隻金杯琉璃燈盞不是我打碎的。你們不相信,還故意弄了一把瓷器碎片在墊子裡讓我跪。」洛瑤極度憤慨的望著太后,「太后,你身邊的人簡直蛇蠍心腸。」
「將這麼些碎片都擱在裡面,若我一直跪在上面直到抄完經書的話,我這雙腿不是再也站不起來了嗎?」
「太后你可要給臣婦一個交待。」洛瑤看也不看太后已經陰沉沉的臉,直接下巴一挑,往那個秋華的宮女指去,「她去拿的墊子,也就是說這事是她自作主張。」
「太后,這個宮女存心害臣婦,你打算怎麼處置?」
洛瑤三言兩語不但當面揭穿太后的陰謀,更連一分辯解的機會也不給太后,直接將這事給太后來了個「不知情」的定性。
剛剛太后不是讓她體會了一把百口莫辯的滋味嗎?
她這是現學現賣。
宮女秋華忐忑的瞄了瞄太后,見太后許久都沒發一言,她心知不好,面上終於湧上害怕之色。
「太后饒命,此事奴婢也不知情。」她撲通跪下來,拼命磕頭,「奴婢就是隨手拿了兩個墊子過來給世子妃用而已。奴婢完全不知道墊子裡面什麼時候被人塞了瓷碎片進去,請太后明察。」
「一句不知情就能完全推卸責任了?」洛瑤冷笑一聲,搶在太后之前說話,「太后明察,剛才臣婦也不知道那隻琉璃盞是誰打碎的,可太后你還是深明大義罰臣婦跪著抄寫經書呢。」
洛瑤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特別誠懇,那眼神還特別心悅誠服一點也沒有對太后不滿的意思。可那語氣,那模樣,落在太后眼裡卻覺得諷刺之極。
席宛雅眯了眯眼,有些惱怒地瞪了瞪宮女,都怪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怎麼才跪下去就讓洛瑤發現內里不對勁?
「跪下!」太后惱火地盯著宮女就是一聲厲喝,「不管你知不知道裡面被人塞了碎片,這兩塊墊子是你拿來的,你就有責任。」
「對,有錯就得罰。」洛瑤接著幫腔,「太后那麼公正嚴明,這位姑娘可不能墜了太后的聲威。」
「我看不如這樣吧,橫豎也是跪,不如就直接跪到這兩塊墊子上面去好了。」洛瑤轉頭看著太后,笑吟吟問,「還是太后覺得打她五六十個板子更好?」
打五六十個板子下去,命都丟了大半。可跪在兩塊加了碎瓷片的墊子上,兩條腿也要廢……。
無論選哪一個都不討好,宮女秋華嚇得臉色都白了。
「太后,奴婢、奴婢冤枉啊,這不關奴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