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幾位大臣的臉色變得更加怪異,寧煜俊朗的眉目也換了一抹深思,「那梁愛卿還是趕緊占算清楚。此事與祖宗基業,與天澤龍脈皆密切相關,梁愛卿你可得認真仔細。」
欽天監誠惶誠恐再拱手,「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望。」
寧煜想了想,乾脆道,「眾位愛卿不如隨朕一同前往欽天監的監司,且看梁愛卿重新占算的結果如何。」
皇帝有令,誰敢不從?
幾位大臣自然只能異口同聲一致回應,「臣等願隨行。」
寧煜大袖一拂,率先負手往殿外走去,「既然如此,梁愛卿你趕緊吧,別耽擱大家時間。」
落在後面躬身而立的欽天監抽了抽嘴角,這事……又不是他想耽擱大家時間。
他們可以等他占算結果出來之後再看也行,何必放下手裡政事到監司湊熱鬧。
不過這話,他自然只敢在心裡暗暗腹誹而已。
去到監司,欽天監讓人將一張四方桌搬出外面的空地擺好,然後當著寧煜與幾位大臣的面,十分嚴肅謹慎的占算起來。
寧煜與幾位大臣靜立院中,默然看著他擺弄那些儀器。
但一會之後,卻見欽天監眉頭漸漸蹙起,且很快就越蹙越緊。
末了,他居然似承受不住突然「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旁邊有內侍低聲驚呼,「梁大人?」
欽天監擺了擺手,「不礙事。」
他抹一把嘴角,將血跡拭去,然後一臉凝重地轉過身,朝寧煜深深彎下腰,「陛下,寧世子與洛大小姐的婚事……只怕不宜繼續。」
幾位大臣大驚,寧煜也擰了眉頭,氣勢睥睨地盯著欽天監,沉聲道,「你詳細說來。」
「陛下,」欽天監面對年輕帝王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威壓氣勢,心頭顫了顫,不過聲音仍沉穩得很,「據臣所知,衛王府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六禮之事。以期奉先皇遺詔在三月內完婚。」
寧煜意味不明地「嗯」一聲,目光點漆里似乎飛出一抹雪色,「繼續。」
欽天監又道,「臣按照旨意合算寧世子與洛大小姐二人八字,好擇出吉日,讓兩府儘快於三個月內走完六禮,順利完成大婚。」
「這也等於間接證實了臣的占算無誤。」
幾位大臣中有人悄悄瞄了眼寧煜,忍不住發問,「梁大人還沒說,出了什麼怪事。」
欽天監遲疑了一下,看了眼寧煜,又道,「因得知衛王府與安國公府已走到定親這一環,臣合算兩人八字時,就格外留意兩人最合適的吉日。誰知,吉日未卜算出來,卻算出兩人八字不合,若這婚事繼續進行下去,只怕會為天澤帶來血光之災,危及我們天澤傳承的一切基業。」
「臣算出這結果,內心正惶惶,然後就聽到陛下宣召,之後得知皇陵坍塌的消息……這與臣的卜算完全吻合。」欽天監一臉凝重請求,「為了我們天澤萬代基業,臣斗膽懇請陛下解除兩府婚約。」
有大臣驚呼,「這怎麼行?衛王府與安國公府的婚事,可是先皇遺詔所下,若陛下此刻下旨解除,你讓天下人怎麼看陛下?」
另有人質疑,「梁大人,我有件事不太明白,先皇在世時,應該先行讓你合算過寧世子與洛大小姐二人八字了吧?他們之前的八字沒有問題,怎麼不過短短几個月,他們兩人就從天作之合變成危及江山了?」
這事欽天監顯然早想好對策,因而他看一眼那官員,不慌不忙道,「術士風水與星宿天文等等,這些都與時運密切相關。當時寧世子與洛大小姐八字合起來沒問題,那是他們二人的運道與先皇氣勢相和。」
欽天監瞄了眼寧煜,又道,「但現在,新皇登基,諸事新啟。天澤上下皆呈萬象更新之氣,我再占算他們兩人八字,且在兩府已然開始走到定親環節再合算八字,這運道與天道又自不同。」
有大臣沉吟片刻,「按照梁大人你這麼說,先皇賜婚一事豈非不能再繼續下去?」
欽天監道,「若非要強行繼續,只怕有損天澤氣運,」他瞄一眼寧煜,聲音嚴肅,「輕則影響龍脈,重則改變天澤萬年基業運數。」
他說罷,思慮久久,凝重道,「臣,懇請陛下三思。」
「皇陵突然坍塌,就是先帝示警。」有大臣附和,「請陛下公開寧世子與洛大小姐八字不合的事實,代先皇解除兩府婚約。」
寧煜緩緩掃過面色凝重的幾人,慢慢道,「此事讓朕再考慮考慮。事關先皇遺詔,朕亦不可輕率下決斷。」
欽天監怔了一下,萬分鄭重躬身作揖相請,「請陛下三思。」
寧煜昂首而立,雙目往皇陵方向眺望,「此事待朕與眾卿家商議過再做決定。」
當然,要與群臣相議,這事肯定不是一時三刻就能有結果的。
衛王府花園一角的涼亭里,寧易非也收到了皇陵坍塌的消息。
他緩緩握起拳頭,神色隱隱透出淡淡冷凝,「我最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發生了。」
涼亭外,平時總嘻皮笑臉的飛鼠感受到他氣息冰涼,也不自覺斂了神色,整個人都顯得一本正經起來。
「主子,宮裡已經有消息傳出來,欽天監合算你與洛姑娘的八字——並非良緣。」
寧易非捏了捏眉心,聲音寡淡,「意料之中。」
那個人,昔日的玩伴兼夥伴,如今登上權勢頂鋒——終於也要借著手中的權柄,向他伸手企圖奪去他身邊的她!
飛鼠看出他情緒低落,還從他聲音中聽出隱隱憤慨,心裡緊了緊,轉了轉眼睛,低聲問道,「那主子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寧易非略作沉吟,眼底閃過一抹堅毅之色,「我馬上去一趟皇覺寺,你在這邊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