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對勁?」
溫雅男聲隨風飄來,輕緩入耳,門外,錦袍男子手提一個竹編的小蘿筐優雅行來。他在門口略略站一站,頎長的身影便霎時將寒意擋在了外面。
洛瑤轉過身,詫異打量他一眼,目光在他手上提的竹蘿筐定住,「你受刺激了?今天還特意給我帶禮物?」
「沒受刺激。」寧易非搖頭,將竹蘿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情意脈脈流轉的眸光里透出幾分促狹,「再說,這也不是禮物。」
少女瞥他一眼,盯著竹蘿筐看了一會,默默閉上眼吸了吸鼻子,詫異出聲,「是梅花的花瓣?」
心思一轉,她臉上出現幾分悻悻幾分複雜難言的表情,道,「寧楓托你拿來的?」
寧易非哼哼,俊臉泛出幾分惱火幾分無奈,道,「北堂家那個丫頭惦記你釀的雪梅酒,他倒好,直接惦記上你的手藝了。」
洛瑤看見他滿臉委屈不快的模樣,不由得「撲哧」一聲樂了,「你怎麼還委屈上了?」
寧易非哼了哼,「他支使我媳婦,我替你委屈不是很正常的事。」
洛瑤捏了捏他修長手指,笑道,「那你為何不拒絕?還巴巴的拿這一蘿筐花瓣過來?你若是不親自拿來,他肯定也不好意思拿著花瓣求到我面前。」
聽她將事情說得如此通透,寧易非俊臉更添幾分鬱悶,「我是一萬個不樂意。可轉念一想,他巴巴的大冷天跑去李子坡一朵朵落花撿回來也不容易。」他凝著少女笑意晏晏的眉眼,認真道,「最主要,他讓我有正當理由跑來這裡見我媳婦,所以我就暫且順便幫他一次。」
少女失笑,「這麼說,你們是互相幫忙了,苦的那個人反倒是我。我是不是才該委屈上?」
「你也不委屈。」寧易非點了點她額頭,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你不是想為你的好姐妹考驗考驗寧楓?這正是個好機會。」
說到正事,洛瑤微微斂了笑意,看著他幽?如海的眸子,鄭重道,「我跟你說,不管你那個堂弟怎麼樣,都得看明珠的意思才行。我可不會因為他跟你的關係就胡亂撮合,我希望他們能夠順其自然發展。」
「若是合適,那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反之,亦然。你可別出手干涉,不然別怪我不饒你。」
寧易非苦笑,帶著幾分不甘吃味的看著她,「現在還沒怎麼著,你怎麼就先護上了?敢情北堂明珠在你心裡比我還重要了。」
「她是她,你是你。不能混為一談。」洛瑤嚴肅提醒,「記著我的話,可別當我沒說。」
寧易非不滿地哼了哼,「看來這筐花瓣我還是拿回來給他得了,無端端惹來我媳婦一場牢騷,我管這閒事幹嘛?」
少女搖了搖他手臂,笑吟吟道,「行了,在我面前就別拿喬了。看在他那麼誠心的份上,這筐花瓣我就收下了。不過釀出來的酒嘛,怎麼著也得平分了。」
寧易非給她一個讚賞的眼神,「這主意好。」
寧易非眼神深了深,溫雅的嗓音也透出幾許涼意,「滿京城數得上名字的官員最近都三五成群結夥往六皇子府去,你覺得沒有裡面那位默許,那些在官場混了半輩子的老油條敢這麼旗幟鮮明的站出來嗎?」
洛瑤皺了皺眉,「看來上回宮宴的事,他是順勢壓制皇后捧著周貴妃,這是為了安西羅大將軍府那邊的心。」
「不管怎麼說,西羅那邊軍心是否穩定,可關係到天澤一方疆土的安定與否。他先放周貴妃出來,間接安撫好那邊的大將軍府,本也無可厚非。」
洛瑤想了想,又道,「眼下他的身體狀況如何?」
她知道御醫裡面有寧易非的人,所以她也不費這力氣去打聽,直接問他還來得準確。
皇帝有意放出這種風聲,莫非身體情況已開始不太好?
寧易非默了默,閃爍的眸光晦暗難明,「他長年服食丹砂,這幾年脾氣越發難以捉摸,你覺得他還能好到哪去。」
少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如此一來,他默許那些官員往六皇子府跑倒也說得通了。」
可是,皇帝屬意寧弦為天澤將來的儲君,這事她接受不了。也不打算接受。
「按照慣例,除夕之前不是還有一場宮宴嗎?」洛瑤垂著眼眸,面色也多了幾分冷凝,「你說他會不會趁著那個時機宣布這事?」
寧易非也露出凝重之色,「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很有這個可能。」
洛瑤閉了閉眼睛,再睜眼,眸光隱隱透了幾分難以捉摸的厲芒,「這件事,得好好想個辦法攪黃它。」
寧易非寵溺的看著她,軟語溫聲相應,「好,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
兩人商量過後,京城的風向似乎越發明顯了。除了日前那些官階較低的官員往六皇子府跑之外,越近年關,便連那些官階較高的官員也開始陸續公開往寧弦的陣營靠攏。
這日,寧煜約了洛瑤在酒樓相見。
少女進入雅間,先將狐白披風解下,才正眼認真打量寧煜。眼前這錦袍玉帶的男子,面容一如往昔的俊美,就是眉梢間隱了往常張揚肆意的笑,反似潛藏了幾分難明的心事,多了幾分愁懷與沉凝。
「五殿下這是不歡迎我呢?」少女調皮一笑,揚眉看著他,倒沒拒絕讓他替她接過披風掛好,「怎麼一副愁眉苦臉?」
「洛妹妹就別笑話我了。」寧煜將她的披風掛好,方在她對面落座,「上回追擊華南笙一行,我差點將命交待在外面。現在想起那時遭遇的兇險,我還心有餘悸。」
對於寧煜上次遭遇雪崩又一路被追殺的事,洛瑤自然清楚他所遇的種種危機。
也知他確實經歷九死一生方回到京城,當下也深有感觸,「還好五殿下活著回來了。」
寧煜眼神一深,苦笑,「是活著回來了,不過依眼下的情形,只怕我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