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芳姑姑明白,皇后這是提醒她對這些事來個抵死不認。只要她不承認,就憑宮女與侍衛這兩個人的身份以及他們做下的事,他們壓根拿她無可奈何,且過後還必死無疑。
只要熬過眼前皇帝的審問,後面的事自然不用她擔心。
儀芳姑姑想明白其中道理,眼睛一轉,立時便應道,「娘娘沒有吩咐奴婢去做他們說的那些事。」
「他們的指控實在毫無道理,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娘娘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
那個抱著必死之心的宮女哪裡料到儀芳姑姑會在皇帝跟前睜著眼睛說瞎話,毫不心虛張嘴就矢口否認。
竟噎了半晌,方脹紅了臉,又急又驚道,「陛下,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絕對沒有撒謊,請你相信奴婢。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誣賴長春宮的姑姑,請你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之前所說的一切都是實話。」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無比威壓的目光沉沉掃了她一眼。
宮女被那如同萬鈞利刃的目光掃過,渾身禁不住激靈靈一震。這一震,似乎將她緊張的腦袋都震開了竅,「陛下,奴婢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實,可歡喜殿那裡殘留的香灰,可以證明奴婢沒有撒謊。」
「就算奴婢不識貨,也知道那種香料極其名貴。宮中庫存定然不多,哪個宮室才有那種香料,這事一查便知。以奴婢卑賤的身份,就算攢上十年八年的月銀,也買不起那一截香料。再者,那種名貴香料,即便有錢也買不到。」
那個侍衛也接著補充道,「陛下,屬下自知罪該萬死。可若沒有長春宮儀芳姑姑吩咐,屬下又豈會無緣無故自尋死路私開寶庫。若屬下是起了貪念才私下偷開寶庫,此刻寶庫就該失竊了貴重物品才對。」
事實上,那個寶庫裡面,除了擺放的東西被弄亂之外,確實沒有失竊。
儀芳姑姑聽得心裡陣陣發寒,她就知道她一句否認頂不了什麼用。看看單單幾句話功夫,宮女與侍衛就能令她的供詞漏洞百出。
三人各自辯白一番,皇帝聽罷卻沒吱聲,他寒著臉默然坐在上首,唯一雙銳利深沉的眼睛散發著幽幽厲芒不時掃過三人頭頂。
沉默,如同無形壓抑的巨石一樣漸漸壓得三人氣息不勻。
好半晌,皇帝終於開口,「皇后,這事你怎麼看?」
怎麼看?
事實擺在眼前,她能怎麼看?
皇后揪了揪手帕,心裡又驚又怒,卻不得不順皇帝給的方向往下說。眼角往儀芳姑姑一掠,驀地厲喝一聲,「儀芳,跪下。」
儀芳姑姑心裡大驚,她哆嗦一下,下跪之前還下意識看了眼皇后。從皇后半闔的眼眸與繃緊的面容,她知道自己今天同樣也難逃一死。念頭一起,她渾身霎時如墜冰窖森涼一片。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借本宮的名頭對他們假傳懿旨。本宮自問一向待你不薄,你說你為何要陷本宮於不義?」
以為推一個宮婢出來頂罪就沒事了嗎?
無妨,眼下這關過了,還有下一關等著席宛雅這個威風八面的皇后。
儀芳姑姑生硬的「撲」地一聲重重跪下去,「娘娘恕罪,奴婢自知娘娘待奴婢不薄,才會……」她咬了咬牙,倏地扭過頭,憤恨地望了望洛瑤,「才會冒用娘娘的名頭假傳懿旨。因為奴婢心裡替娘娘不值啊。」
「替本宮不值?」皇后凌厲的語氣有所改變,眉頭卻依舊緊擰著,「此話怎講?」
「娘娘,」儀芳姑姑自知今日沒了活路,閉了閉眼,慢慢便克服心裡害怕,「奴婢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替娘娘出一口氣。因為昭陽郡主她、她實在太不識好歹。娘娘一心為她,她還屢次與娘娘為難。」
「放肆,本宮與昭陽郡主哪來什麼不愉快。」皇后頓了頓,也抬頭往殿門口那邊安靜俏立的少女打量一眼,方痛心疾首道,「即使本宮與她之間真偶有什麼不愉,那也是我們娘倆的事,何時輪到你這個奴婢多管閒事了?」
還娘倆?
北堂明珠古怪地沖洛瑤眨了眨眼;洛瑤只能無言苦笑以對,皇后硬要收她為義女還非封她為郡主,皇后這話說起來原也沒錯。就是聽著,讓人心裡倍覺諷刺而已。
「娘娘,本來這種事確實輪不到奴婢自作主張。可在奴婢心裡,娘娘不僅是主子,還是奴婢敬重的恩人,奴婢再三容忍,實在忍受不了昭陽郡主這般對待你,這才借著今天宮宴的機會,暗中偷偷給她下絆子。」
她這一席話,倒是毫不猶豫將所有罪責全攬在身上。
洛瑤心裡就奇了怪了,她一個勁在反省自己什麼時候對皇后做了什麼難以容忍的事?
皇后閉著眼睛,頹然一聲長嘆,「罷了,那你就對陛下坦白,今天這些事你都是如何假借本宮名頭鬧出來的吧。」
儀芳姑姑知道既然自己被推了出來替皇后頂罪,這罪名就再跑不了。
心下既然決意赴死,自然也就不再畏懼。
「陛下,奴婢知道昭陽郡主今天會進宮赴宴,在打聽清楚她沒有帶婢女進宮之後,就琢磨著要給她些顏色瞧瞧。」
儀芳姑姑邊想邊說,「奴婢先是差人出宮將昭陽郡主的貼身婢女朱雀接進來,在這之前,奴婢就調查過朱雀這個婢女,知道她會武功。是以待她進宮之後,奴婢就想辦法先壓制她武功。然後讓人假扮成她的樣子,給六殿下使毒。」
她瞄了瞄洛瑤,又道,「還將一切事情都偽裝成是她為了替她家主子辦事,才對御膳房當差的宮女出手。至於歡喜殿失竊的事,也是奴婢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為了在適當時候鬧出動靜,好將別人引過來揭露她的罪行,進行牽累到昭陽郡主身上,治郡主的罪。」
洛瑤心裡打了個突,聽儀芳姑姑這麼一說,眼前跪著的宮女與侍衛在殿內上演活春宮這事倒真有了合理解釋。
不過關鍵是儀芳姑姑這番話,眼下皇帝是願意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