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元進這一睡,直至身後糧倉滾燙如熔爐,還傳出沉悶的「呯」一聲爆炸聲響,才終於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剛才的聲音是怎麼回事?」他揉了揉眼睛,一時還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這時,繞到遠處跑步熱身的小周一臉疑惑跑了過來,「鍾哥,發生什麼事……啊?」
他話未說完,卻在下一瞬震驚得瞪大眼珠,身體不由自主哆嗦起來。
他一喊,終於讓鍾元進從渾沌中激靈靈一震,面上再不見迷糊之色。
鍾元進猛地轉過身,抬起頭,臉上也同樣露出驚駭難以置信的神情來。
糧倉——他們巡守的大糧倉,足足三層樓高的糧倉,竟然起火了。
「完了!」鍾元進駭然白著臉喃喃倒退,「這下完了。」
小周望著燒得跟鐵爐子一樣紅燦燦的糧倉,焦急大叫,「鍾哥,快打開門進去看看,看能不能再搶些糧食出來。」
鍾元進呆了呆,才從迷茫中驚醒過來,他一咬牙,道,「好,進去看看情況再說。」
其餘人聽到這邊動靜,已自發往他們這邊奔了過去。待鍾元進手忙腳亂打開糧倉幾重大門,看清眼前情況時,卻驚得身體晃了晃還「噗」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整座糧倉,幾萬擔糧食,竟然就在鍾元進打個盹的時間裡,一下燒個精光。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糧倉起火的火源從何而來;更不明白短短時間內,糧倉內幾萬擔糧食怎麼就一下燒成了灰。糧倉裡面的地上,除了鍾元進那隻標誌性的巴掌大飾物外,壓根沒有任何可疑的多餘物品。
皇帝得悉此事,審問過鍾元進一行是夜當值的人員之後,也不管那些懸而未決的疑問,震怒之餘,只作是鍾元進貪酒引發的意外,連皇后親自出面求情也不頂用,他大手一揮,那幾個人就被「咔嚓咔嚓」砍了腦袋。
「雲嬤嬤,你說那到底怎麼一回事?」皇后環顧一眼諾大的宮殿,按著隱隱作痛的腦袋,極為不安道,「到底誰那麼大本事,無聲無息竟將存放著幾萬擔糧食的糧倉給燒了?」
雲嬤嬤也滿臉疑惑,「這事說起來還真處處蹊蹺,就算真著火燒起來,幾萬擔糧食怎麼著也得燒上一宿半天吧,短短打個盹的功夫就全化為灰燼,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皇后聽她非但沒為自己解惑,反引來一串疑惑,頓時頭更痛了,「可如今再多疑問也沒人能答個所以然來。」想到已經被砍了頭的鐘元進,皇后本就不好的臉色更加難看幾分。
半晌,她聯想到前段時間給洛瑤下套那回事,蹙了蹙眉,頗有些突發奇想的意思,幽幽道,「雲嬤嬤,你說這事會不會是洛瑤那個死丫頭乾的?本宮琢磨著,那個死丫頭最喜歡用這種手段還報回來。」
雲嬤嬤心裡一驚,飛快的在腦里過了一遍洛瑤各種吃虧往事,以及洛瑤還報回來的種種鮮明事跡。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嚇一跳。
「娘娘這猜測也有幾分道理。」雲嬤嬤瞄了瞄皇后,才小心翼翼道,「我們跟那丫頭打了那麼久交道,也知道那丫頭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微微一頓,她陰森面容上透出濃重的狠戾氣息,「她害死澈兒,如今又添多幾條鍾家性命,本宮倒要看看這個心思奇詭的丫頭還有什麼能耐。」
雲嬤嬤瞧見她一臉冷酷戾氣森森的模樣,心裡大驚,放輕了聲音勸道,「娘娘別動氣,保重自己身子要緊。」
「澈兒沒了,本宮什麼指望都沒了,這身子保重不保重又有什麼要緊。」皇后空洞地盯著牆壁,幽幽長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本宮還沒將他們送下地獄,這身子怎麼著也不會倒的。」
京郊糧倉被燒了一個,這事有人愁自然就有人歡喜。
「這把火燒得真夠猛烈。」望江樓三層一個雅間裡,洛瑤微微眯著眼睛,遙望著遠處某個地方,笑意如柔軟的風在面容延展,看得對面男子心生歡喜,恨不得能讓那笑意一直停留她臉上。
「幾萬擔糧食連一顆都沒剩下,想想真是痛快。」
「你心裡痛快了,才捨得拿一壇雪梅酒來這與我慶賀?」寧易非拿起桌上白瓷細口的酒瓶,拔了塞子,指尖略傾,一線冷冽又散發著梅香的清泉一樣的酒液自指間瀉落酒杯。
「洛大小姐是不是太小氣了?」
少女嗔怪地瞟他一眼,眼波在酒杯上划過,抿著唇不說話,心裡卻哼了哼。嫌她帶的酒少?以為她不知道這傢伙打什麼主意?
她怎麼傻到自己拿酒給機會他灌醉她?
「嫌少?」少女白他一眼,手一伸,乾脆利落的將酒瓶與酒杯一齊搶了過來,「那乾脆別喝,都留給我好了。」
「如此喜慶之事,怎可少了助興之物。」寧易非低低一笑,醇厚笑聲還在室內迴蕩,那白瓷酒瓶又回到了他手裡。
少女斜睨他一眼,不滿地咕噥一句,「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那幾萬擔糧食表面上燒得一顆不剩,實際上,在實施放火這事之前,他就暗中隱秘安排了人手陸續將裡面的糧食偷運出來。那晚上燒掉的,不過是一堆殼子而已。
那個鐘元進就是到死也不會知道,他喝的香醋被摻了少量能令人昏睡的藥物。
「在娘子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那是必須的。」
少女嗔他一眼,「別娘子娘子的叫了,我臊得慌。」洛瑤不知怎的,心裡忽就想起某張令她厭惡的臉來。
寧易非見她情緒不對,還愣了愣,「誰不長眼又來惹你?」
少女搖搖頭,「沒有人惹我。」
猶豫一下,她道,「你們衛王府丟失那塊信物找回來了嗎?」
寧易非定定盯著她,半晌,他意味深長笑道,「原來惹你不痛快的東西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