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見她發自內心喜悅的一笑,臉上線條都柔和明亮染了層光暈一般,唇角也不禁微微上揚,「什麼好消息?」
「寧煜終於平安回到京城了。」洛瑤垂下長睫,輕嘆聲中,眉眼笑意隨之淡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雀作為貼身侍婢,就算對洛瑤的心思沒有十分清楚,起碼也能猜出六七分。眼下聽聞這消息,也不禁由衷的生出淡淡歡喜,「果然是好消息。」
然而,寧煜平安歸來這件事帶來的喜悅並沒有維持太長時間,就讓另一個壞消息給抹平了。
這個壞消息就是,寧煜因率軍追擊華南笙而到手的二十萬大軍,轉眼就被皇帝奪了交到寧弦手裡。
因為當初在東芒山附近那個鎮子,寧煜管束無力導致兵士衝進百姓家搶掠餘糧,這事遭到一眾官員彈劾,他好不容易才攥在手裡的兵權就這樣被奪了。
至於皇帝為什麼轉眼又放心交到寧弦手裡,那是因為在祭天大典發生意外時,寧弦曾捨命跳落坍塌的高台下將皇帝救出來。
「小姐,朝中的風向是不是要變了?」朱雀收到這個消息後,經反覆確認,心裡仍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疑竇,「皇帝之前不是一直防著這個防著哪個的嗎?怎麼一下變得如此慷慨?」
眼也不眨一下,大手一揮就將二十萬大軍的統轄權交到寧弦手裡。
洛瑤默然片刻,才緩緩道,「這事也不算意外。」畢竟當初在收到消息,得知寧煜統領的軍隊有人闖入百姓家搶掠餘糧,她就知道寧煜保不住軍權。
想起這個,她忽又想起一事來。
記得當初帶頭衝進百姓家搶掠餘糧的人,就是姓鐘的。
皇宮裡頭那位也真有意思,不動用定國公府的勢力,反利用外祖家的力量,一步步幫助寧弦接近那個儲君之位。
洛瑤心裡產生兩分疑慮,難道皇后腦子出毛病錯將寧弦當自己親生兒寧澈了?
「眼下看起來,咱們溫和無爭的六殿下最得帝心。不過事情未到最後,誰知誰才是笑到最末摘取勝利果實那個。」
洛瑤無意在這方面多說,只道,「關於京郊那個糧倉?」
朱雀又眼划過一道亮色,「小姐,奴婢已經調查清楚了……。」
數天後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
一個三十出頭,相貌平平的男子自一角平房走出來,在門口站了站,便跟往常一樣走向一里外的糧倉。
為了確保糧倉的安全性,方圓兩里都是一片光禿禿的平地。鍾元進步伐穩健有力,大約半盞茶的功夫,他走到了一號糧倉與人交接。
鍾元進拍了拍那小伙肩膀,「行,你們回去吧。」
兩隊巡邏人馬交接完畢,鍾元進盡忠職守的在糧倉四周仔仔細細查看了一圈。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取下別在腰間那巴掌大的飾物,拔開塞子仰起頭就往嘴裡灌。
喝了兩口,他疑惑地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尚未辯別出來剛才有些奇怪的口感從何而來,旁邊的同伴已笑道,「鍾哥,又喝上了?」
「這香醋今天摻了什麼?一把鹽巴?還是一把辣椒粉?」
鍾元進將那巴掌大的飾物別回腰間,嘿嘿一笑,「甭管什麼,能提神就好。這大冷的天,順便暖暖身子也不錯。」
「還是鍾哥你想得周到。」那人笑了笑,笑聲隱約露了幾分無奈又羨慕的味道,「這大冷的天,要是能喝上兩口酒就好。」
鍾元進面色一肅,「小周我得鄭重提醒你,巡守期間絕對不能喝酒。不管多冷,都得記牢滴酒不沾。」
那人一臉苦色道,「知道知道,這是軍紀。違反了得掉腦袋,我記著呢。」
「記著就好。」鍾元進將那巴掌大的飾物拿在手裡沖他揚了揚,「要不,你也來兩口?好歹也能提提神,熬過下半夜。」
那人苦笑,連忙擺手,「謝了,還是鍾哥你自己留著吧,這加了料的香醋我可喝不慣。」
兩人交談幾句,便各自錯開繼續往周圍巡查。
鍾元進作為頭目,確定外面沒有問題之後,還得進入糧倉裡面巡查。當然,就是進入裡面,也不會是他獨自進去。
他與另外一人進入三層樓高的糧倉內部查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意外,兩人出了外面,又將兩重鐵門牢牢上鎖。
今夜的風似乎比平常更猛烈,直颳得人渾身發疼。
那個與鍾元進交情不錯的小周抱著膀子小跑兩圈,仍覺得身上涼嗖嗖,便忍不住開口道,「鍾哥,要不我們進裡面坐一會?」
鍾元進打量他一眼,皺著眉頭問,「很冷?」
小周猛點頭,「冷,那風像滲進骨頭一樣,怎麼甩膀子都沒有一絲熱氣。」
「那也不行。」鍾元鍾眉毛一豎,拒絕得斬釘截鐵,「這是紀律。」
小周不放棄,「鍾哥,我就在裡面呆一會,保證不會點火……。」
「那也不行。」
小周垮下臉來,雖無奈卻也理解,「鍾哥你還是這麼不近人情。那我繼續在附近跑跑,這裡就勞煩鍾哥你盯緊一點。」
對於這個,鍾元進倒大方得很,「行,記住別跑太遠。」
小周咧嘴一笑,正好一陣寒風吹來,凍得他直打哆嗦,「知道。我不跟你說了,去跑跑再說。再這麼冷下去,這漫漫長夜我都得變成冰棍。」
鍾元進揮了揮手,小周甩了甩膀子,片刻功夫就跑出他視線。
「這夜風真跟刀子似的,真他媽的冷!」鍾元進拉了拉棉大衣,仍冷得直打哆嗦。他皺著眉頭,從腰間又扯了那裝著各種奇特液體的飾物,拔開塞子聞了聞,遲疑一下,繼而昂起頭咕嚕咕嚕又灌了兩口。
「怎麼總覺得今天這香醋有股不一樣的怪味?」他咂巴著嘴唇,疑惑地嘀咕兩句,「莫非是平日混裝的東西太多了?」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皺著眉頭索性不再想。
漫漫長夜,當然不可能一直走個不停,他攏了攏厚實的棉衣,隨意靠在糧倉外頭站了一會。
他這一站,卻不知在什麼時候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