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瞧見她眼底若有所思,心中一緊,脫口道,「小姐,不如奴婢向林掌柜問一問?」
洛瑤默了一下,「問自然是要問的,但不急在一時。且等等看,若是今天華南笙還沒有做決定,你再去一趟珍寶齋不遲。」
朱雀疑惑地蹙了蹙眉,不太明白洛瑤為何做出這番安排。
洛瑤看出她困惑,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她微微眯起眸子,腦里漸漸湧出一些久遠的記憶。
這一等,又過了一天。華南笙終沒有如洛瑤所料那樣,拿上信物親自跟她退婚。反若無其事的繼續住在客院,還做出些令洛瑤驚奇的舉動。
比如變著花樣討她歡心,再比如十分主動且大方的將洛瑤原定讓他每天結交的房資飯錢,一次性給了幾千兩銀子。
這一天,皇帝在宮裡舉辦百花宴。
洛瑤這個被強行冊封的郡主,就算不願意進宮,也不得不進宮赴宴。因為她領了聖旨之後,還沒有正式進宮謝恩。
百花宴,顧名思義是在百花園舉行的。
除了數眾的文武大臣外,還有不少家眷以及年輕男女。洛瑤掐著點進宮,待她在舉辦宴會的座位坐好,皇帝攜著皇后便雙雙蒞臨了。
酒過三巡之後,皇帝目光往座中某處凝了凝,唇邊有意味深長笑容一閃而過,「胡侍郎,聽說尊夫人今天病了,並沒有進宮參加百花宴?」
席中被點名的胡侍郎一臉驚疑地站了起來,「謝陛下關心,內子……最近確實抱恙。」
皇帝漫不經心「哦」了一聲,又道,「朕聽說尊夫人這病,三不五時就要發作些日子,可有此事?」
胡侍郎心中凜了凜,無比忐忑地瞄了眼上首威信自生的帝王,不明白今天皇帝為何突然關心起他的家事來。
他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回道,「陛下,內子近年身體每況愈下,天氣稍有變化她就要遭罪。」
「是這樣嗎?」皇帝似乎十分驚訝,「那可得好好注意才行。」
不知內情的胡侍郎冷汗都慢慢冒出來了,「多謝陛下關心,臣回去定會多加注意。」
皇帝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龍顏大怒一拍桌子,喝道,「大膽胡岳山,你竟敢欺瞞朕!」
胡侍郎大驚,雙腿一軟就撲通跪了下去,「陛下明察,臣萬萬不敢欺瞞於你。」
「不敢?」皇帝冷笑一聲,「你縱容她妒忌成性,任她隨意辱罵殺打年輕漂亮的女子,她耐不住做得太多虧心事,這才三不五時病上一場以求良心安樂。」
胡侍郎驚得面如土色,「這、這……陛下,沒有這些事,臣敢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這些事,求陛下明察。」
「就是因為有你這種臣子想方設法蒙蔽朕,朕才明察不了。」皇帝冷哼一聲,怒容滿臉之際,掃去的目光厲芒如鐵,「既然孫氏不慈,胡愛卿也不必為她白受委屈。」
胡侍郎呆了呆,皇帝這話風轉得太快,他壓根轉不過彎來。
洛瑤默默看著這一幕,心裡慢慢生出不安的預感來。
「朕現在就下旨讓你休了那狠毒的孫氏,另給你再賜一位品性端莊賢良的好女子。」他沉吟一下,目光淡淡落在胡侍郎面上,口吻似在商量,但那平淡目光中暗含的凌厲威儀,卻半分也沒有容人質疑的餘地。
「朕看蘇伯儀府的三小姐就不錯,就賜她為你續妻吧。」皇帝微微眯眼,流轉的暗芒中蘊含著危險氣息,那氣息只針對胡侍郎一人。他視線投於胡侍郎身上,壓得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皇帝瞧夠胡侍郎戰戰兢兢的窘態,才慢悠悠道,「胡卿家覺得怎麼樣?」
胡侍郎驚了驚,蘇伯儀府的三小姐——那是他兒子心儀的姑娘,兩府都已經準備儀親了。他、他……現在要奉旨娶兒子的心上人做自己媳婦?
這、這……這不是要鬧得家宅不寧嗎?
胡侍郎嚇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顫著嘴唇欲要拒絕,卻老半天也發不出一個音來。
皇帝深沉瞥他一眼,壓根不容他說話,又道,「胡卿家你接旨吧,朕這就讓欽天監擇個良辰吉日,讓你早日將新婦娶進門。」
「陛下,臣、臣……。」
皇帝半眯著眼,冷冷盯過去,「嗯?胡卿家不滿意蘇伯儀府的三小姐?還是不滿意朕的旨意想要抗旨?」
雖說皇帝大多時候不會在這種事上犯獨斷專行的毛病,但皇帝一旦犯起犟來,只怕誰也不敢出口勸誡。
明知他在怒火上頭,還膽出言質疑,那不是純粹找死嗎?
抗旨的大帽壓下來,胡侍郎差點驚得直接癱軟在地。他抖了半天,才面無血色的艱難開口,磕頭謝恩,「臣……謝陛下隆恩。」
皇帝嘴角一彎,立時又換了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出來,「胡卿家不必多禮,起來接旨吧。」
洛瑤極快地蹙了蹙眉,皇帝這是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什麼叫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嗎?
她記得這胡岳山是兵部侍郎之一,表面忠於皇帝,實際是寧弦埋在兵部的重要暗樁。自上次廢太子寧澈事件後,皇帝曾對寧弦的勢力進行大清洗,但也沒有完全連根拔起。
皇帝今天突然強橫來場將兒媳變媳婦的賜婚,是藉機敲打寧弦安分守己?還是另有目的?
洛瑤還在猜測著皇帝心思,卻見皇帝眼睛一轉,將視線盯向座中的安國公洛千重。
「洛愛卿,朕這幾日不停的聽到喜鵲叫喚,你說說這是什麼兆頭?」
洛瑤心頭猛地一沉,皇帝的君恩來了!
有了胡岳山這個兵部侍郎的前車之鑑在,雖然眼下皇帝看著笑眯眯的十分和氣,安國公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小心翼翼暗自揣摩著聖意,恭恭敬敬答道,「回陛下,以臣之拙見,喜鵲叫喚乃為吉兆,應為預兆陛下近期有喜事發生。」
皇帝扭頭望了望坐在角落的欽天監,笑問,「梁愛卿推算推算,洛愛卿說的可對?」
欽天監梁漢標起身恭謹答,「回陛下,臣日前曾推算過幾次,就結果來看與安國公所言甚為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