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易非如淵眸光凝定她面容不動,輕輕「嗯?」一聲。
洛瑤忽然發覺自己在他不強烈但絕對透著震懾力的目光下,實在很難將後半句說出來。可話都說了一半,吊著一半在喉嚨實在不甘心。她避開他目光,慢悠悠吐字,「該嫁誰嫁誰。」
「那你說,你該嫁誰?」男子略略湊近她耳邊,溫熱氣息混在微涼的風裡,像黑暗中振翅亂撞的蝴蝶,撲騰出的氣流撞在耳邊卻似無形的手輕柔撓著她心湖。
痒痒的,顫顫的,慢慢生出難以自禁的纏綿。
她無意識的輕輕咬了咬嫣紅唇瓣,閃躲著他氣息,故作冷靜輕描淡寫道,「自然是嫁我該嫁的。」
「不過,不管嫁誰,現在看來暫時都嫁不了。」
微微一頓,她飛快轉了話題,「嗯,你還沒說你那件事怎麼樣了?」
寧易非瞥她一眼,平靜的眉鋒里閃過一抹淺淡鬱氣,「原石……被人先一步動手給毀了。」
洛瑤輕輕驚訝一聲,「全毀了?」
「毀了也好,以後就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廢了祖傳定親信物這規矩。」寧易非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我會另外親手再打磨一樣信物送給你,我要讓那信物成為當世獨一無二的東西。」
少女笑吟吟接口,「那好啊。乾脆以後就定個規矩,衛王府的嫡子向別人提親,都得親手打磨一件獨一無二的信物。」
「這事容易。」寧易非捏了捏她手指,將話題帶了回去,「你說說,與文丹國的婚約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少女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先弄清楚人家對這事怎麼看,然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不過不管怎麼說——」
寧易非截住她,「這事得儘快解決,我寧易非的媳婦,可容不得別人惦記。」
洛瑤怔了怔,「寧世子,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人?」
「若不是他們打岔,你現在可不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媳婦!」寧易非含笑道,「你說這事是不是太過湊巧?這裡面到底都有誰的手筆?」
「誰知道呢。」說到這個,洛瑤也深覺無奈,「誰讓那麼多人都看不得我與你成親。」
「好了,這事再琢磨琢磨吧。你知道你們衛王府製作信物的原石被誰毀的?」
「說不定這個人,跟刻意翻出我這莫名其妙婚約的是同一個人。」
洛瑤目送他離開之後,也沒什麼睡意,懶懶倚著床邊,想著文丹國的婚約出神。
這一日,洛瑤在外慢悠悠走著。天空雨絲洋洋灑灑飄著,她自城門附近撐著一柄青竹油紙傘漫步在行人稀少的街頭,近日煩躁的心情便在這微微細雨中沉澱下來。
朱雀落後她半步,陪著她在這亘古長街漫步而行。
一條橫岔的巷子裡,忽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狗吠聲。接著,有人驚慌從巷子跌跌撞撞跑出來。
邊跑還邊哭喊,「走開、走開……救命、救命!」
洛瑤在路口停了停,扭頭望進去,只見巷子深深,有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奔跑之間鞋子已掉了一隻。她身後,有兇惡野狗成群追趕狂吠。
朱雀見她停下,順勢望去,還遲疑道,「小姐?」
「這孩子,估計頑皮和大人走散了。也不知從哪招惹了這群野狗。」洛瑤淡淡說道,卻站在原地沒動。朱雀瞧見她面容平靜,眼底卻掠轉淡淡憐憫。心下詫異,正準備出手。
「小姑娘,到姐姐這來。」洛瑤忽然蹲下來,張開雙臂迎著小女孩。
這溫柔的聲音落在小女孩耳里,簡直不啻於從天而降的救星。她驚喜無比的跑向洛瑤,身後那群野狗也追了過來。
洛瑤一把將她接住,也不曾有什麼特別動作。僅淡淡凝望著那群野狗,那群瘋一樣亂吠的野狗卻在對上她晶亮平靜透著漠然的眼神時,驀地似中了什麼邪一樣止住腳步。還在與她平靜對視中,慢慢地露出驚恐之色一步步後退,最終退回巷子裡掉頭而去。
「好了,現在不用怕了。」洛瑤轉瞬,又是溫柔可親的大姐姐,她瞄了瞄小女孩藏在身後的半隻肉包子,目光一閃,「告訴姐姐,你家在哪裡?姐姐送你回家。」
「妞妞?」
「妞妞?」
孩子未作聲,有個婦人從另外一條巷子慌張而焦急的邊呼喊邊張望。小女孩一見那婦人,立時狂喜地奔了過去,「娘親、娘親……。」
洛瑤見狀,默默鬆了口氣,她轉身欲走,那婦人牽著小女孩過來向她道謝。洛瑤微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受了,其餘倒沒多說什麼。
有過教訓,相信不用她多說,以後這對母女都會將這事記在心上。
揮揮手,洛瑤轉身離開,沒將這小插曲放心上。
仍舊撐著她的青竹油紙傘,閒散漫步這雨中纏綿空寂的街頭。
後面城門忽有一隊人馬冒雨縱馬而來。
「聽說天澤的女子綿軟懦弱多為綿羊。今天倒讓我瞧了個新鮮,一進城門就遇上個特別兇悍的。」
「嘿,我倒要瞧瞧能讓野狗怯退這張臉,生得怎麼樣。」
後面呼嘯而來的馬蹄聲當中,有道十分渾厚的男聲帶著些許詫異笑意響在空中。洛瑤聽出其中看熱鬧的口吻,眉頭輕輕蹙了蹙,仍繼續慢條斯理走她的路,並不打算理會。
這種登徒子,在天澤不常見。
聽他剛才的語氣,就知這人也非天澤人氏。
但她不理會,身後那群急驟的馬蹄聲卻瞬間近在咫尺。
就在這群人經過洛瑤身邊時,忽有一條卷著雨意的長鞭自馬背甩下。他甩出鞭子時用著巧勁,鞭法又快又准,竟在朱雀來不及出手前一下勾到洛瑤下巴。
馬背上,青袍墨靴的男子濃眉大眼,年紀在雙十之間,最引人注目的那雙帶著淡淡琥珀色的眼睛。
「美人,讓我瞧瞧你的俊俏模樣!」鞭子一勾一提,洛瑤的下頜被逼往上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