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冷冷道，「就是寧澈的兒子——寧君和。」
寧易非一頭霧水，「你從哪裡看出他看寧君和的眼神不對勁？」
「感覺。」洛瑤目光從下面那個中年漢子身上移開，轉而凝在寧易非身上，「他看寧君和那孩子的眼神——讓我感覺噁心。」
她默了片刻，方琢磨出合適的詞慢慢形容心中所覺，「那不是憐憫同情，也不是漠然無情，更不是欣賞喜愛。而是一種，一種赤果果的透著異常興奮狂熱的占有。」
寧易非眼神微縮，「你的意思是——他對孩子有特殊癖好？」
少女掠他一眼，涼涼勾唇，「這也算是今天最為讓人驚喜的意外收穫了，對不？」
若奕權真有這樣奇特的嗜好，這個發現確實挺讓人驚喜的。
寧易非隱隱興奮道，「看來我得讓他們改變調查方向。」
奕權若真有特殊癖好，就等於將弱點裸露到他們面前。如果這個人確實沒什麼問題還好，若真有問題的話，寧易非可以斷定，這個癖好肯定是打開他們調查方向的突破口。
洛瑤收回視線，情緒突然變得出奇的低落，「那你讓人趕緊查，好好的認真查。」
「你心裡不痛快？」寧易非感覺她情緒異樣，心裡微微抽痛一下，關切看著她，「為什麼？」
洛瑤苦笑一下，她抬頭往下面望去，揚著白幡的送葬隊伍已經走遠了，眼看就要出了城門。她眼神卻似莫名放空了一樣，久久凝著遠處不願收回。
她要怎麼對他說，她心裡忽然難受是因為想起了前世她無緣出世的孩子？
她不說，寧易非只能猜測，「你擔心寧君和的安危？」
洛瑤沒有多想，純粹就事論事的語氣道，「如果奕權真有那種特殊癖好，以他剛才那狂熱的眼神，寧君和十有八九要遭殃！」
寧易非也蹙起眉頭來，「寧君和可是皇孫，就算他再怎麼著，也得顧忌這層身份吧。」
洛瑤卻道，「你是沒看清他剛才的眼神。」她默了一下，語氣透著凝重，「那是一種發現獵物才會發出的危險光芒，那是一種帶著志在必得決心的光芒。」
「危險？」寧易非怔了一下。
「危險？你們在說誰？誰危險？」一道低啞突兀插進來，洛瑤立時住了口。
寧易非望了望自發走過來的寧煜，淡淡道，「五殿下怎麼來這？」
聽著他微啞的聲音，洛瑤略覺詫異扭過頭來，這才看清寧煜面色黯淡，平日總張揚掛在眉梢的笑意此刻收斂得一乾二淨。隱約的，從他眉宇間還能看到淡淡悲傷。
洛瑤愕然的神色里，漸漸多了幾分意料之中。寧煜這個人，雖然骨子裡脫不了皇族的清貴驕傲。但從本性來說，他比寧弦那個人實在好太多了。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寧煜雖也有狡猾也有城府，本性卻一直是善良淳厚的。
寧弦則不然，即使她認識那個男人兩輩子，她到現在仍覺得不了解寧弦。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寧弦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心中沒有是非善惡，只有合適與不合適，能不能給他帶來利益。
如果一定得從寧弦與寧煜兩人當中擇一為帝的話，她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寧煜。
「人死不能復生，五殿下節哀。」默了許久，少女才幽幽吐出這句乾巴巴的客套話來。
寧煜意味深長看她一眼，苦笑道，「確實，人死不能復生，我不節哀還能怎麼著！」
他眼底流光在她臉上輕輕划過，忽轉了話題，「對了，聽說二哥出事那天，洛妹妹你與小七正巧也在他府里？」
洛瑤心下警惕暗生，「對，那天我和七公主碰巧在他府里。」
「不過具體在裡面碰上什麼，請五殿下原諒我不能多說。」她先發話堵住他，免得他明問暗探，「這是陛下的旨意。」
寧煜眼神深了深，當下不再追問，反對寧易非道，「棋呆，改日我到你府上與你下幾盤。」
寧易非眸光一閃，不冷不熱道，「五殿下既然有此雅興，我隨時歡迎。」
洛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寧煜，「你們聊，我先走了。」
寧煜卻站了起來，「我順路，不如送你？」
可眼下她一點心情也沒有，「多謝五殿下好意，不過我還有事要忙，暫時還不回府。」
寧煜沒料到他暗示如此明顯，她還拒絕。
目光涼了涼，他默默瞥了眼淡然安坐的寧易非，也不勉強，「那你忙去吧，我在這和棋呆再聊兩句。」
洛瑤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一圈，「那我走了。」
寧易非點點頭，輕聲叮囑，「路上小心些。」
少女笑笑沒答話，轉身走了。
然而，她走出望江樓門口，府上的馬車還未趕過來，卻見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停在面前。然後，帘子半掀，露出一張玉雪的面孔，「洛姑娘準備回府？不如我送你一程？」
洛瑤意外揚了揚眉，仰頭往上望了望，心念轉了轉，邁步上了馬車，「好。」
上了馬車，洛瑤才發覺席無痕今天的衣裳比平時都素淨寡淡。墨發素衣，更襯得他面色如雪。她怔了怔，試探開口，「你今天特意來送他？」
席無痕牽了牽唇，神色一如既往的從容溫和，「此一送，別餘生。」
他日黃泉路上再相逢，雖是故人也應不識了。
少女唇邊有淡涼笑意如水墨洇散，「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麼？」席無痕收拾眉間淺漾的悲，溫聲相問，「想不到我會來送他？」
少女唇邊笑意瀰漫，澄澈目光自他玉雪面孔划過，卻沒言語。
「你應該不知道，在我未意外墜馬之前，其實常與這個表哥一齊玩耍。」席無痕臉上隱約閃過似感傷似懷念的神色，「就是意外發生那天，我還是和他一起……算了，如今這些舊事也隨歲月塵封故紙堆了。」
洛瑤心中一動，思忖片刻。她凝著他，緩緩道，「問你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