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冷笑,「若非如此,他的病又怎會如此神奇!想病便病,想好就好。你看看,來了行宮之後,先是不費吹灰之力借著別人的手剪了武北候府的助力。然後又病了,這一病,還借巫醫血祭看出誰忠於他,誰是別人忠實黨羽。」
他笑了笑,眸光溫柔,神色卻透著幾分揶揄意味,「洛大小姐不必自謙,這個別人的手——我看著跟你這雙纖纖玉手十分相似。」
說到這,寧易非複雜地打量她一眼,漫聲道,「嗯,他還藉此試出幾個兒子之中誰最傾心洛家大小姐。」
經他一提,洛瑤驀地記起當初巫醫血祭時,寧煜避而不選的事來……。
「這麼說,我不是被他惦記上了?」少女皺眉,若皇帝有心屬意寧煜為下一任儲君,她豈非成為皇帝眼中釘肉中刺?
她眸中隱見寒光,「那可不是什麼好事。」
寧易非目光涼涼划過她臉龐,瞅著她鬱悶的樣子,低低笑了起來,「所以啊,你趕緊點頭嫁給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少女一噎,隨即橫他一眼,沒好氣道,「現在點頭嫁給你?我看事才大呢。」
少女哼了哼,「這時候跟寧世子談婚論嫁,不被沉塘才怪。」
「沉塘?誰敢沉你的塘。」寧易非盯著她,不滿反駁,「你老爹大概最近犯煞,續弦一個死一個。若你一個個守孝下去,守到變成老太婆也沒辦法出嫁。」
洛瑤被他這鬱悶牙痒痒又無可奈何的語氣逗笑了,「慎言,寧世子慎言!」
她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微揚唇角悶笑起來,「其實,我真不介意變成嫁不出去的老太婆。」
寧易非盯著她輕顫的肩膀,惡狠狠道,「可我介意。」
「難道你忍心看我盼著娶你,從翩翩少年盼成蒼蒼白髮的老翁?」
洛瑤想像一下他七老八十牙齒掉光,才巍巍顫顫騎馬迎親的畫面,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愉快地笑了起來。
好吧,咒她爹娶不上小老婆,雖然她心裡挺樂意這事成事實,不過面子總得給她爹留一點。
「言歸正傳。」洛瑤笑夠了,才肅了神色,一本正經道,「我原還懷疑老王叔與那個巫醫是被皇后利用,現在看來真正將這一切掌握手中的,是那位啊。」
皇帝這一手,真不愧手握乾坤。
一張大網撒得又寬又廣,多少人都被他網在其中來個了措手不及仍猶不自知?
利用病情將一干人的真心假意看了個清楚明白,還利用周貴妃的愛子之心。那一場意外混亂里,誰又知道皇帝在背後做了多少推手?
「那位翻雲覆雨的手段向來不容小覷。」寧易非眉間隱現淺淺戾氣,「剷除了司馬府,太子一脈自此元氣大傷,他倒將權力又集中了許多。」
洛瑤長長吁了口氣,感慨萬分,「不管過程如何,結果總算還不太壞。」皇帝撒下大網剷除司馬府,等於狠折了太子一隻臂膀,至少表面上,這跟她的目標一致。讓她覺得被皇帝當成棋子操縱一番,感覺也沒有那麼壞。
「此間事畢,看來不日就會拔營回京,你一來行宮就病著,也是時候好起來了。」
洛瑤失笑,「我一直病著,是拜誰所賜?」
寧易非低低一笑,凝望她的眼眸情意綿綿如流水,「拜我所賜?嗯,我還想……。」
過了兩天,皇帝審清案子將周貴妃無罪釋放。另外因見周貴妃受此番驚嚇病了起來,心生愧疚之下免不了對周貴妃做了不少補償。
又過了幾天,稍作休整之後,皇帝果然下令起駕回京。
這日,天公大概知道皇帝要出門,不敢不給天子的面子,天空一碧如洗,天氣晴好之極。
吉時一到,部隊就開拔了。皇帝的車駕走在最前面,接著是國之棟樑的官員,最後面,則是各官員的家眷。
隊伍一離開行宮,寧易非就被叫到帝前陪皇帝下棋去了。而寧煜,則因為周貴妃受驚生病而隨侍左右。
洛瑤原本還好好的,誰知出了行宮的地界不久,就忽然感覺不適。
她本來想忍耐一下,然而有些事情光有忍耐力也無用,她只得皺著眉,無比難受道,「元香,不行,你讓車夫將馬車趕旁邊停靠。」
元香瞧見她忽然面色蒼白額上還冒出豆大冷汗,登時嚇了大跳,「小姐這是怎麼了?」
「我肚子疼。」洛瑤苦笑一聲,「大概早膳吃到不合適的東西。你先讓人將馬車停了,我得找地方解決問題。」
「吁!」
車夫無奈,只能快手快腳勒停馬車。
隊伍已經離開行宮到了野外,洛瑤自然尋不著茅廁,也等不及再去周圍尋什麼人家。為了安全起見,除了車夫留在原地等著之外,元香與墨玉都跟隨在洛瑤身邊。
但也不知洛瑤究竟怎麼回事,這鬧肚子竟然鬧了半宿,待她準備再啟程重新跟上大部隊時,發現自己渾身都酸軟無力。
元香瞧著她病懨懨精神極度萎靡的樣子,不由得擔憂道,「小姐,這樣下去不行。我們要加快速度才能在天黑前趕上大部隊,但你的身體可受不住這一路顛簸,不如我們暫時繞道到附近的昇平縣歇息一宿,明天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洛瑤無奈點頭,「我正有此意。」
墨玉憂心忡忡看著她,無比自責道,「都是奴婢不好,若不是奴婢貪新鮮想著給小姐換換口味,說不定小姐今天就不會突然鬧肚子,還鬧得如此嚴重。」
聞言,洛瑤眸光閃了閃,「你是說今天早上的芙蓉蟹黃卷心酥?」
墨玉點頭,「奴婢見小姐這幾天胃口都不怎麼好,就琢磨著做些新鮮的,誰知——」墨玉重重嘆氣,臉上自責之色更濃了幾分,「都是奴婢不好。」
洛瑤垂眸默然思量片刻,淡淡道,「傻墨玉,你別多想了,你做的點心沒有問題。」是有人暗中處心積慮算計她多時,才會有今天的結果。
而能夠算計她時日良久,且能逃過她耳目的,對方一定是極為謹小慎微之人,就算做什麼手腳也肯定極為細微。是一日日累積下來,又引誘墨玉做了那道點心為引子,她這才中招而已。
不過對方如此小心,難道就為了讓她鬧一下肚子?
洛瑤驀地神色一變,急聲道,「不好,我們趕緊加快速度追上大部隊。」
元香與墨玉還一頭霧水狀,卻在這時,還未聽到什麼異樣響動,但周圍的空氣卻已經先莫名凝重起來。
洛瑤面色一青,立時看著元香低聲極快道,「有殺手朝我們奔過來了。」
頓了一下,她忽敲了敲車底,「朱雀,有危險。」
隨即只覺空氣一動,朱雀那張冷艷的身影便出現在車廂里。
「姑娘,奴婢護著你下車,留在馬車上目標太明顯了。」
洛瑤扯開帘子往外打量一眼,立時迅速做了決定,「元香、墨玉,大家一起下車,都到附近的草叢找地方躲起來。」
朱雀默默看著她,想要開口說什麼,不過想起她第一回奉命保護洛瑤的情景,又默默閉上嘴。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朱雀護著洛瑤,元香護著墨玉,一行四人悄悄往附近的草叢躲去。刺客來勢十分迅速,她們才剛剛藏好身形,就見黑鴉鴉一片人影朝著馬車奔掠了過來。
刺客二話不說,一到附近就紛紛亮出兵器直接朝馬車殺過去。
安國公府的護衛見狀,只能同樣亮出武器奮起抵抗。若是護主不力,他們就算活下來,回去也是個死。若是為了保護主子戰死,他們的家人還能得到一筆豐厚的撫恤金。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想要活命,除了與刺客拼死一搏之外,別無他法。
然而刺客身手極高,這些安國公府的護衛,幾乎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只見一陣寒光划過,金屬戟擊之聲才響了一陣,那些護衛就全部一個不留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天色完全黑暗下來,洛瑤當然望不見馬車這邊的情景。但是聲音與血腥味皆隨風飄了過來,只一會功夫,馬車這邊就沒了動靜,她便知道那些護衛已經全部不敵倒下。
想到這裡,她心頭瞬間漫上陣陣寒意。
又扭頭看了看冷靜抿唇目不轉睛盯著那邊動靜的朱雀。想著那些刺客只要遁山搜索,不多時就會發現她們。
以她們幾個人,就算元香與朱雀身手再好,只怕也難敵這批明顯武功高絕且出手狠辣的刺客。
「朱雀,元香,你們將這東西抹到武器上。」默了一會,洛瑤拿出一個瓶子來,小聲交待二人一句,「小心點,這東西可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墨玉,我讓你帶著的匕首還在身上吧?」
墨玉連忙點頭,還急急想將匕首抽出來,被朱雀眼疾手快一下按住了,「匕首會反光,別將刺客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