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最大贏家

  「好,好一個司馬青衫。」皇帝閉了閉眼睛,怒哼的聲音硬梆梆卻又冷得像冰塊,他半隱暗影下的面容,竟也清晰可見青筋突起。可見紙條上所寫的內容令他何等憤怒。

  過了好半天,他才慢慢睜開眼睛,冷笑道,「朕自問這些年一直待他不薄,他竟然如此回報朕。」

  「來人,即刻傳朕旨意,查抄司馬府,將司馬青衫與司馬府一眾人等統統押入天牢。」

  盛怒之下,皇帝的面容厲如魔鬼,聲音雖低沉不見恐怖,但從他兩片嘴唇吐出每個字都令人心驚膽寒。

  大殿空曠,悶熱的夏風自窗口灌入,站在大殿中央的寧易非竟忽覺渾身起了散不去的涼意。

  栽著月桂與梧桐樹的院子裡,洛瑤坐在廳中嗅著院中飄來的花香,驚愕失聲,「你說的司馬青衫是汾安少府的名族世家司馬府那個司馬青衫?」

  寧易非不由自主伸手點了點她眉間,輕笑道,「除了汾安少府的司馬青衫,還有哪個司馬青衫值得他大動肝火?」

  洛瑤越發好奇,「究竟從章泰頭頂搜出那根銀針里藏著什麼驚天動地的秘密?」

  寧易非輕輕拍了她一下,無奈低笑一聲,「都說了是秘密,你就一點也不害怕?」隨意打探皇帝的秘密,那是件很要命的事啊,傻丫頭。

  洛瑤睨他一眼,沉默片刻,忽勾唇涼涼一笑,「司馬昭之心而已,我有什麼好怕。」真打探不得,他也就不會告訴她,故意引她涉險。

  寧易非目光一頓,似笑非笑看著她,「誰司馬昭之心?我倒看不出來,還請洛大小姐賜教。」

  少女嗔他一眼,冷笑,「我可不敢賜教寧世子。上一個被你請求賜教的人,現在已經被請去閻王殿喝茶了。」

  寧易非嗆了一下,「娘子這麼狠心可不好,萬一嗆到為夫透不過氣來,你日後豈非得守寡。」

  洛瑤橫他一眼,心道守寡就守寡,正好應了皇覺寺那個老和尚給她「命定天寡」的批言。

  「連你也看出來了,那位的司馬昭之心?」

  少女涼涼一笑,「我又不是瞎子。」皇帝早就想找藉口剷除汾安少府的司馬府了,不過一直苦無理由而已。

  這次在蒼山行宮兜個大圈來撒網,總算讓皇帝網到大魚了。

  「對了,你還沒說章泰藏在頭頂那根針到底寫了什麼秘密?」

  寧易非蹙了蹙眉,眼底隱隱有悲憫同情閃過,「就是命章泰想辦法謀害帝駕,再嫁禍到周貴妃身上。」

  洛瑤大愕,「這是司馬青衫的命令?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洛瑤微微張嘴,這也太扯了吧?

  就算司馬青衫確實有個結拜兄弟被皇帝錯殺了,就算司馬青衫確實如此重情義好了。但是,司馬青衫討回公道的方式,是不是弄錯了?

  還是,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

  「難以置信?」男子掠她一眼,聲涼如水,「世上難以置信的事何止千萬,但它的確在我們眼皮底下真實發生了。」

  所以,他是告訴她,這件事裡頭——司馬青衫也不過是被冤枉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皇帝想找個合理的藉口剷除司馬府?

  洛瑤想想司馬府上下有多少人命,想想這些人命毫無反抗餘地成為維護皇權的犧牲品,她就覺得不寒而慄。

  好半晌,她才聽聞自己發出乾澀的聲音,「章泰為什麼肯聽令於司馬青衫?」

  寧易非慢慢自茶杯中抬起頭看她,神色悲憫又嘲諷,「據說,是因為司馬青衫暗中控制了他家眷,明知這是掉腦袋的事,他也不得不聽令為之。」

  「據說?」少女涼涼一笑,神情無奈中同樣含著淡淡嘲諷,「還真是新鮮了。」

  她眼眸低垂,將悲憫掩在眉間,慢慢道,「章泰明明就是聽令於周貴妃,先是偷來狼崽接近墨玉,讓墨玉染上氣味,又悄悄將狼崽殺死埋在她住的院子裡。之後悄悄剪開鐵網將狼群放進來,若狼群沒將我撕碎咬爛,再來一場烈火做墊後。」

  生怕她沒死在這場意外的混亂里,周貴妃也是煞費苦心了。

  不過周貴妃沒想到,還有人會趁火打劫,趁亂殺害數名朝中官員,還將這罪名栽到她頭上。

  所以,周貴妃這趟牢獄之災,她覺得周貴妃坐得一點也不冤。甚至,她還覺得便宜了周貴妃。

  這麼推測,當晚趁亂殺害數名朝中官員的人,就絕不可能是周貴妃。

  「彆氣了,她日後若還不知收斂,自有她苦頭吃的時候。」寧易非撥開她額前垂落的青絲,輕聲哄道,「就算現在她能從大牢出來,肯定也要被嚇得大病一場,她大概得辛苦好一陣子。」

  少女心中一動,訝異看著他,「該不會你對……。」

  寧易非低低一笑,視線落在她臉上時,溫柔浩瀚如無邊際的大海。然輾轉掠向別處時,眼底卻隱含著無人能懂的殺伐森然。若不是看在寧煜與七公主的情份上,他會讓周貴妃豎著進大牢橫著出來。

  敢傷害他心肝上的人兒,那個女人死一百次都不夠。

  光是讓那個女人長長久久病下去,又怎能消他心頭怒火。

  寧易非淡淡一笑,俊朗眉眼純淨清貴又滿帶無辜,「我不過奉旨調查真相而已,她自己不經嚇,嚇出一身病來哪裡能怪別人。」

  洛瑤低頭想了想,想到周貴妃帶著一身病痛出來之後的好處,想到皇帝到時對她與寧煜的補償,漸漸也將心中僅有那一點點愧疚丟了開去。

  這件事,本就是周貴妃對她不仁在前。

  她沒有對周貴妃痛下殺手,也算成全了寧煜與七公主對她的情份了。

  「我比較好奇,汾安少府的司馬府有什麼是聖上惦記許久的?」

  不然,皇帝不會繞那麼大圈子,借著周貴妃鬧出的事來個借力打力。

  寧易非沉吟一下,又往窗外望了望,才有意放低音量慢慢道,「聽說司馬府曾插足兩淮鹽運,從中獲利不少。」

  洛瑤微愕,隨即卻皺起眉頭,「就因為這個?」皇帝要將整個汾安少府的司馬世家連根拔起?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寧易非目光古怪地看她一眼,無奈輕笑,「我媳婦為什麼不該聰明的時候,永遠都忘了裝糊塗呢!」

  「事實上,就我所知,」男子瞥她一眼,神情有些冷有些嘲還有些哀涼,「司馬青衫曾在汾安轄下地界的深山中發現一座金礦。」

  少女訝然的神色漸漸趨於瞭然的平淡,「私採金礦?也難怪皇帝要端了他老家。」

  說罷,她忽又疑惑起來,「不對,這司馬青衫表面上忠於皇帝,實際上早就與定國公府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說到這裡,眼神一驚,她莫名倒抽口涼氣,「難道說,這次趁亂殺害數名朝中官員的真兇,其實是定國公府所為?」

  寧易非低低一嘆,「娘子這聰慧敏銳的觸覺,不入朝為官真是可惜。」

  洛瑤心頭沉了沉,沒理會他油腔滑調口頭占便宜,「仔細分析下來,就可發現那晚死傷的官員當中,表面與定國公府與太子無甚衝突,實際齷蹉無數底下常常較勁利益屢屢相衝。」

  說罷,她冷笑一聲,「想來陛下也是看出了這點,才懷疑到定國公府去。也是他們做得太明顯了,若是捨得將自己派系中也損傷一兩個重用的,說不準還能混淆過去。」

  寧易非一嘆,「既然有人手磨鋒利的刀直接遞到手裡,陛下還不好好握牢紮上一刀,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洛瑤又道,「如此說來,司馬青衫底下掌握著一座金礦這事是不是根本就子虛烏有?」

  皇帝既然決心要剷除司馬府,隨便捏個讓人信服的理由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便成。至於私底下的事是真是假,隨便大家猜測。

  寧易非默然片刻,方肯定道,「金礦是有的。不過是不是真掌握在他手中,就兩說了。」

  洛瑤眉頭又擰起,「還有意外?」

  寧易非抿了抿唇,掩下眼底若有所思,淡淡道,「不管怎麼樣,這次司馬府被連根拔起,太子一系損失慘重。只怕來日帝駕回京,他的儲君之位也坐不長久了。」

  「這次行宮避暑,我怎麼看,都覺得好像皇帝撒了張大網?」少女默然思量片刻,眉目幾分困惑之下又覆幾分恍然,「或許,從當初他在京里病中對太子起了舐犢之情,這張網就開始撒出來。」

  她長長一嘆,神色越發冷清,「我們這些人,統統不過他的網中物,棋中子而已。」

  寧易非也漸漸蹙起眉頭,道,「你是懷疑他當初一味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