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的東西雖美味,」寧易非搶在洛瑤之前,瞄了瞄寧煜,淡淡打擊他,「瞧五殿下這乾瘦的樣子就知道,你帶來的東西不養人。」
不過話雖如此,他長睫輕顫遮掩的眼底還是幾不可見掠過淡淡懊惱。
他太心急找到洛瑤,以至——都忘了她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忘了帶吃的進來給她。若不然,現在哪還輪到寧煜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寧煜悠悠然一笑,眉眼笑意飛揚,「棋呆,你這話不厚道吧?我的模樣乾瘦?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再說,你只管妒忌我帶的東西沒給你吃吧,洛妹妹喜歡就好。」
「是呀,她喜歡。」寧易非淡淡掠了眼笑容凝結突然住口的少女,「你的醬香鴨翼呢?還不趕緊拿來。」
洛瑤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差點被桂花糕嗆住,「咳咳,謝謝五殿下……。」
「謝什麼,兩塊糕點幾隻鴨翼,又不是他親手做的。」寧易非打斷她,掃了眼眉眼笑容明顯透著竊喜之色的寧煜,淡淡道,「回頭,你該誠懇去謝謝廚娘。」
洛瑤無語,吞下最後一塊糕點,眼巴巴看了看寧煜手裡的油紙包。
寧易非這傢伙,今天是打定主意跟寧煜扛上了。
她看了看笑意飛揚的寧煜,再看了看臉色微沉的寧易非,心裡長嘆一聲,默默接過寧煜遞來的醬香鴨翼咬了起來。
待回到行宮,洛瑤立刻就將這兩尊寧姓大神給趕了出去。
理由是,她又困又乏,需要好好休息。
翌日,待洛瑤容光煥發起來,再看見寧易非時,差點被他的臉色嚇得心臟停跳。
「你這是怎麼了?生病了?」說罷,她還擔憂得立刻過去摸他額頭,「好像沒事呀,你這臉色怎麼比我還難看?」
「洛瑤,」低低喚著她名字,捉住她的手就嘆起氣來,「我是病了,是只有你才能治好的相思病。」
「大清早就油嘴滑舌,掉過油缸了?」少女嗔他一句,隨即將手抽出來,「昨晚沒休息?」
「想你,夜不成眠。」
洛瑤呆了呆,知道他一定是因為昨天的事想多了,「都過去了,還費這腦筋幹什麼?」
「過去?」寧易非瞟了瞟她小腿,「沒有十天半個月,你還是甭想出這個門了。」
十天半個月?
這回真能將她關到長草。
寧易非淡淡瞥她一眼,「御醫的話,誰敢懷疑?」
少女撇著嘴,悻悻噤了聲息。
瞧他的神情,若誰敢懷疑這事的真實性,他大概會立刻讓御醫令人生一場「同樣嚴重」的風疹。
「京城那邊應該有信來了吧?」洛瑤試探地瞄了眼門口。
心想他若不說,她就喚元香進來。
「著急什麼?」寧易非不滿地打量她,「靜養靜養,心不靜,傷如何養得好。」
少女臉色微微泛了青氣,「寧世子,我覺得你應該拜個老大夫為師。」
出口成章的謊言,他還煞有其事說得頭頭是道,真是——她也服了他。
「那個女人雖已死,不過我要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死得其所。若寧世子不樂意讓我知道答案,那你還是趕緊向前直走、開門,出去拜師吧。」
她受傷,又不是她自己想要的。他擔心她才惱她怨她,好吧,看在他確實心疼她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可管家婆一樣管東管西?
洛瑤一想起被她留在府里看家的羅嬤嬤,就覺得頭皮發麻。
少女茫然,「動真格?」
寧易非對上她澄澈無辜的眼神,簡直要被她氣出病來。
背轉身,默默深吸口氣,他方無奈一嘆,「算了,我告訴你。」
「那位前幾年痛失愛子的鄴大人,知悉自己的獨子是被武北候府二小姐暗中殺害之後,報復心切的他確實做了些事。」
聽著他將事情娓娓道來,洛瑤想起那位沒有爵位且官階比武北候低的倒霉蛋鄴大人,能夠做出報復心切的事,看來確實很愛那位更加倒霉的獨子。
「比如,一不小心碰巧知道太子曾為了討府中一個歌姬的歡心,而藉助權勢侵占土地之事。據說有人泄密太子在農耕節曾犁出白骨,而那副白骨正好與那個村莊意外失蹤的人氏相吻合。」
洛瑤看著他略見烏青的面容,心裡哼了哼,想著若忽視這層顏色,這副容顏仍舊妖孽禍人。
眸光轉了轉,她笑微微接道,「正是這副白骨,引起那個村莊的人懷疑。於是順理成章引發一場不小的動亂。當然,小小的蟻民又怎會是當朝儲君的對手,最後自然被武力鎮壓了。」
寧易非也低低笑了起來,「可惜,他鎮壓得動亂,卻壓不住悠悠眾口。太子為了一個歌姬鬧出這種事,斷不僅僅是德行有虧的問題了。」
「一個連小小欲望也控制不住,且也不懂得用溫和手段解決民憤的儲君,可不是合格的儲君。」
洛瑤見他說得順溜,也沒有藏私,便自覺倒了杯熱茶給他遞去,「來,先潤潤喉再接著說。」
男子瞥她一眼,接過茶慢慢喝了。
「至於後面的結果,跟你預料的並無出入,不說也罷。」
洛瑤默了一刻,側頭打量他一會,才道,「北堂牧的傷勢怎麼樣?外面又是怎麼說的?」
洛瑤呆了一會,狐疑看著他,好笑又好氣道,「寧婆婆,你該不會……嗯?吃醋吧?」
寧易非睨她一眼,俊臉瞬息閃過可疑紅雲,然他闔下眉睫,語聲仍舊平淡如常,「總之他死不了,你瞎擔什麼心。」
洛瑤瞅著他隱隱泛紅的臉,忍不住含笑打趣一句,「寧婆婆,自製的醋酸味道如何?」
「我怎麼好像嗅到整間屋子都是酸酸的味道?」少女轉著眼眸,亮亮晶晶的目光笑微微凝視著他,「某人背上的醋桶打翻了吧?」
「酸?」男子轉目,眉眼含笑凝落她微見得意的面容,低聲道,「若能把你熏醉熏暈的話,這滋味想必還不錯。」
洛瑤心神一凜,在他將眼中威脅落到實處之前,她忽扭頭往門外大聲喚道,「元香!」
他淡淡看她一眼,立即朝門外道,「不用管她。」
元香站在門外猶豫著,也不知自己究竟要不要推門進去。
少女瞄了眼門口,立時惱了,作勢要站起來,「我需要繼續靜養,要不我出去探望一下北堂將軍也是可以的。」
寧易非含笑看著她嗔惱的模樣,只覺嬌俏可愛又異常誘人……。
念頭轉頭,體內立即就抑制不住湧上熱浪。
「若你想自己身上的風疹更加嚴重的話,你自然可以出去。」雖然他同樣在威脅她,不過卻依她意願站了起來,在開門之前,他又扭過頭來望了望,「不過我覺得,你一定更願意自己早日康復,那我就不妨礙你靜養了。」
他一走,元香才低著頭就進屋,「小姐?」
洛瑤望了望門外,想起她又被寧易非「禁足」,登時便提不起興致。
「吩咐你的事情都辦妥了吧?」
「辦妥了,小姐。」
元香見她神情怏怏,想了想,疑惑問道,「小姐,奴婢不太明白,京城那位鄴大人為何將自己愛子的死牽連到太子身上?」不是說是許書錦與她的情人暗中害死麼?
「這個……,」提起許書錦死得其所之事,洛瑤立刻換了懶散模樣,雙目也重新煥發出奪目光彩來,「因為我讓他知道,當初是席大少奶奶同情她妹妹,是她暗中給她的妹妹出主意讓那位鄴大人的愛子病死的。」
「席大少奶奶為何敢如此蠻橫狠毒?還不是因為她嫁進了定國公府。」洛瑤無意瞥過自己包紮的小腿,眉頭擰了擰,語氣便隨即冷了兩分,「定國公府有什麼?除了它是天澤四大國公府之一外,它還出了一個皇后,還出了一位當朝儲君的太子。」
「換言之,若沒有皇后太子這些背景強硬的皇族撐著,許妙麗不敢出那麼大膽狠毒的主意。許書錦自然更不敢真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來了。」
元香仍覺此事難以費解,「這種解釋……奴婢怎麼覺得有些牽強?」
洛瑤冷冷一笑,「你覺得牽強,那是因為你是與之無關的局外人。」
「但那位鄴大人不是。你想想,他家中僅得一子,自然千般寵愛萬般疼惜。當初武北候府大概也是看中對方是獨子這一條,才會願意將許書錦低嫁。那位鄴大人心肝寶貝寵大的獨子,因為這層層強硬的背景才莫名橫死,你說他心裡恨不恨?」
元香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他自然恨極與許書錦有關的一切。其中名單,也少不了太子。這就不難解釋他會將喪子之痛遷怒到太子身上。」
「這是其一。」想起她容忍了許久的許書錦,洛瑤微垂的眼底,閃過淺淡嘲諷,「至於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