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軒的書房裡,寧易非負手而立,盯著窗外幾株翠竹久久未動。
白虎、青龍、朱雀三人,在書案前一字排開並肩而立,然而他們眼角瞄著負手背對他們的男子,卻連大氣也不敢呼。
世子的氣勢,太駭人了。
他們從小跟在他身邊,也從來沒見過他露出如此驚人的氣勢。
「你們,有結果了嗎?」寧易非緩緩轉過身來,他眉宇看著依舊雅致清貴,然他沉靜依舊的眉目底下,卻散發著風雨欲來讓人窒息的威壓氣勢。他目光緩緩掃過,白虎他們三人便禁不住渾身震了震。
「誰主使的刺殺?又是誰放的暗器?」
「世子,」青龍想了想,最先道,「現場施放暗器的刺客已全部身亡,而這種燕尾鏢的暗器極為尋常。倒是上面所抹的毒藥尚有形跡可尋,不過目前仍在猜測中,並無實質證據。」
白虎接著道,「世子,屬下在現場抓獲了兩名活口。但到目前為止,什麼刑都用盡了,仍沒有一人招供。」
寧易非眉梢動了動,唇邊漫出一絲清淡笑意,「看不出來,倒是硬骨頭。」
「我去看看。」
白虎與青龍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裡看到震驚之色。
以往世子是從來不去刑房的,即使真要逼人犯開口,世子也僅僅是提示性點撥兩句。
看來今天洛姑娘受傷,真對世子刺激大了。
衛王府的刑房跟監獄裡面的刑房並無異樣,同樣暗無天日充滿血猩味與腐臭味,另外就是刑具齊全到人眼花繚亂。
若一般人犯帶入刑房走一遭,還未上刑就開始腳軟了。越是養尊處優的人犯,這些刑具對他們內心的衝擊力越大,只消片刻就能讓他們潰不成軍低下高傲的頭顱。
寧易非去到刑房的時候,用大鐵鏈綁在柱子兩個刺客渾身上下沒一處完好的。然而,不管是炮烙還是夾板,這兩人硬是沒有吐過一個字。
「我來,就問你們一個問題,誰老實回答了,我立刻將人放出去。」
寧易非緩緩掃過綁在柱子兩個刺客,輕淡溫和的語氣,跟逼供刑訊實在一點也聯繫不起來。
「機會只有一次,你們可要抓緊。」
白虎與青龍見他閒談聊天的模樣,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面面相覷起來。
柱子左邊的刺客身形魁梧,右邊的刺客則雙目炯炯。兩人聽聞他的話,壓根連眼角也沒往他瞄一下,就別說哼哼半聲了。簡直完全將他當空氣般,無視徹底。
寧易非打量兩人一眼,緩緩笑了笑,「很好,看來兩位都想壯烈成仁,那我就成全兩位。」
白虎猶豫一下,上前一步低聲道,「世子,就只有他倆是活的了。」
寧易非仍舊渾不在意的模樣,淡淡道,「就算一個不留,後面依舊能查到真相,既然如此,留或不留又有何區別。」
白虎默然張了張嘴,見他波瀾不驚的眼眸里漾著極淡的光芒,那光芒是胸有成竹的剪影,他不禁又將話吞了回去。
兩個刺客似乎壓根就不相信寧易非會處死他們,眼裡露著輕蔑的笑,仍舊一聲不吭緊閉著嘴巴。
寧易非緩緩挽起半截衣袖,露出一段風流韻致的腕骨來,「嘲笑我?」他隨手拿過堆在角落一把鏟子,在地上比劃一下,仍舊不喜不怒道,「還能笑得出來是好事,你們儘管把握時間好好笑一笑,不然待會想哭都沒用。」
刑房的底部還建有水牢,不過水牢平時基本不用,若不是寧易非挖土拋落引起的叮咚聲,大夥差點都忘了這事。
可看著寧易非拿鏟子挖土,白虎三人自然還是好奇的。
「世子你這是?」
寧易非淡淡掃一眼白虎,「挖坑埋人。」
白虎三人一臉困惑,寧易非乾脆停了手,將鏟子塞到白虎手裡,「你接著挖。」說著,他往那個雙目炯炯的刺客身上比了比,遂點頭道,「就按他的身形來挖。」
白虎不解地看著他,「可世子,底下是水牢。」
挖了這層地面,難道打算將人埋到水下去?
寧易非淡淡掠他一眼,「我自有用處。」
白虎見狀,知道他不會提前透露,只好拿著鏟子賣力挖開土塊。一會之後,就挖穿刑房與地下水牢的泥土。
「將這個鐵籠子扔到水裡,」寧易非隨手指了指角落一個生鏽鐵籠子,又道,「將他身子鎖進鐵籠子裡,腦袋露在刑房上面。」
「青龍,水銀拿來。」
白虎動作迅速,一會就將那個目光炯炯的刺客給弄到鐵籠子裡鎖好。青龍則拿了水銀過來,瞄一眼刺客的情形,心裡隱隱有些明白寧易非要做什麼。
「青龍,你刀法好,就在他頭頂開個十字吧,口子不用太大,能融著水銀一點點滑下去就行。」
朱雀心裡驚了驚,「世子這是……要活剝他的皮?」
寧易非淡然安坐其中一條發霉長凳,微微一笑,道,「這活聽起來挺有趣,我一直想找機會見識一下。」他望了眼大半身子泡在水下的刺客,笑道,「今天還真是多謝你沒招供,讓我有機會親自實踐翻新花樣。」
青龍為了不讓刺客叫出聲來擾了清靜,直接點了他啞穴,這才開始在他頭頂劃十字。寧易非眸光一閃,竟然真拿了水銀親自往刺客頭頂的傷口往裡灌。
水銀一點點往下滲去,刺客因痛苦面部扭曲得十分猙獰,但又因穴道被封,再痛苦悽厲的叫聲都被堵在了喉嚨里。
白虎三人看得頭皮陣陣發麻,寧易非卻似欣賞什麼精美藝術品一樣,眉目疏懶,嘴角含笑,緩緩地優雅而極細緻地一點點將水銀往他身體放去。
刺客拼命掙扎,但身體困在鐵籠子裡,除了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聲響攪起微弱水花外,他根本沒有半絲擺脫痛苦的可能。
很快,半張完整的皮就剝離身體。
寧易非還在慢條斯理往裡放水銀。他瞄一眼已驚駭變色的魁梧刺客,淡淡道,「你也想試試?不用著急。你知道我要這張皮做什麼用嗎?他的皮結實大小正好適合製作兩面大鼓。」
那目光炯炯的刺客在他溫柔無比的手法下,拼命掙扎拼命掙扎,全身的皮膚幾乎都剝落下去,他卻還露著血紅的肉,活生生在痛苦掙扎。
綁在柱子那個魁梧刺客不敢再看,連忙啞著聲顫顫道,「我說,我說……。」
寧易非微垂眼眸閃過一抹嘲弄淡笑,將手裡水銀遞給青龍,「你繼續。」
一個時辰後,寧易非回到屋子裡,洛瑤正好剛剛醒來。
一照面,她仰頭望著他,平靜道,「我要回府。」
寧易非瞄一眼她包紮嚴密的手臂,眸底隱約有不明光芒閃過,凝了一瞬,他點頭,「好,我送你。」
洛瑤有些詫異地眨了眨眼,她還以為得費一番唇舌,他才會放人。
「洛瑤,不要懷疑我對你的心意。」他拿開床榻前的凳子,過來溫柔扶她。少女淡淡瞥了瞥他的手,他唯有苦笑著往後讓開兩步。
他在乎她,或許還未到重逾生命的地步,但是,她不願意的事情,他絕不會勉強。
或許這毒實在太霸道,洛瑤上了馬車就昏昏沉沉閉著眼睛,一直睡到安國公府,寧易非叫她才醒。
洛瑤回來得突然,待消息傳回青玉軒,羅嬤嬤歡喜壞了,一會手忙腳亂張羅這個一會又想起要準備那個。
待她想起來,洛瑤已經回到青玉軒門口了。
「小姐,小姐終於回來了。」羅嬤嬤哽咽著,看見她都忘了自己上了年紀,直接從屋裡跑了出來。
洛瑤在大街重重遇險之事,暫時還未傳到青玉軒,羅嬤嬤心裡念著她在卓雅丹的遭遇又見眼前她臉色不好,立時扶著她往屋裡走,「來來,小姐跨過火盆,去盡霉運。」
火盆擺在進屋的路正中,火苗不高,輕輕一跨就能過。
洛瑤對這些雖然不以為然,不過為了安撫羅嬤嬤,她也沒有拂羅嬤嬤的意。
點點頭,便抬腳準備邁過去。
但是,在她抬起腳正要跨過去的瞬間,原本十分溫和的火苗卻突地竄起人高,且火勢極猛。
猝不及防之下,洛瑤大吃了一驚,衣裙立即被竄起的火苗燒著。
若非元香眼疾手快,燒到的可不僅僅是她的衣裙,而是從頭到腳都逃不過。
不過,即使只燒著衣裙,洛瑤也有些狼狽。元香抱著她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將衣裙火苗弄滅。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羅嬤嬤目瞪口呆看著瞬間發生的意外,見洛瑤沉著臉站起,一整心都顫顫懸了起來。
「還好。」洛瑤緩緩掃過在場眾人,冷笑道,「這盆火燒得好。」
「羅嬤嬤,青玉軒所有人都在這了吧?」
羅嬤嬤見她目光生寒,心頭一凜,連忙道,「小姐,全都在。」
洛瑤緩緩掃過眾人,道,「剛才那火,相信大家都看到了,那可不是什麼意外。是這裡,就在我們這些人當中,有人想要我的命。」
羅嬤嬤心有餘悸地吞了吞口水,洛瑤冷笑道,「到底是誰,自己心中有數。是自己站出來,還是讓我親自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