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落地,御林軍也烏泱泱的湧上殿來。
而幾人伏身跪著,直到被拖走,也沒有人喊冤枉,沒人辯解分毫。
左相和其他朝臣一臉錯愕的看著燕修宸,沒人敢說話,卻也各個惶恐不安。
「現在……有人在暗中,聯絡朝臣,收買官員,勾結商賈,甚至動搖後宮,牽連太后。」
燕修宸邊說邊緩緩從台階上走了下來,跪著的朝臣們也立刻伏下了身子。
「凌安王他們想殺就殺,凌安王府他們想屠就屠,近百護衛無一倖免……」
「凌安王重傷,姜青柏和皇后現在還傷重不愈。」
「朕的心腹大臣說死就死……還死在宮裡……」
燕修宸一聲高過一聲,看著跪在面前的眾人,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了幾分怒火。
隨即傳來一聲輕蔑冷笑,若有所思踱步道,「他們想一點一點的將朕變成傀儡,變成一個空殼子。」
「想殺光朕所有的心腹和親信,想讓朕按照他們的意思,做這個皇帝。」
「想要左右朕的用人之權,左右朕的後宮,甚至要控制朕的一言一行。」
「你們說……朕該當如何……」
燕修宸眼底浮起冷意,周身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話落沒多久,跪在朝臣中間的武將,便忽的直起身子,怒不可遏的朝燕修宸施禮。
「陛下,是誰,臣即刻帶兵去滅了他。」
燕修宸一聲輕笑,看著齊成轉身坐在了台階上,眼底攏起幾分無奈。
「你以為,這是軍營?你請命帶兵,就能將人斬草除根?」
「陛下說的是。」左相突然開口,直起身子,低聲道,「老臣雖不知這人是誰?」
「但凌安王,姜大人和皇后娘娘,皆是身手不凡之人。」
「若是能將他們傷了,必然勢力龐大,武功高強。」
「老臣不知如何應對,但還請陛下牢牢記著,陛下……不是宣和帝,也不能做宣和帝。」
燕修宸心中微微一緊,定定的看著左相,隨即一聲苦笑,「左相……說的對啊。」
「朕不是皇兄,絕不可能任人擺布。」
一旁跪著的程祥聞聲,也不禁施禮開口。
「陛下,新帝登基,自是賊人不斷,定要多番磋磨。」
「陛下不必憂心,臣等在京中,自然有護衛天子之責。」
「對賊人無需懈怠寬容,也不必忌憚風聲鶴唳和臣民惶恐。」
「朝堂不安,便是百姓不安。」
「臣認為,殺之不可恕,恕之不可饒,定要以鶴唳之風,剷除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呵,若真是亂臣賊子,倒是沒這麼麻煩了。
燕修宸心中暗暗湧起幾分愁思與無奈,隨即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眾人默默片刻,面面相覷後,紛紛行禮。
「遵旨……臣等,告退。」
空蕩蕩的大殿,最後只剩下了燕修宸坐在那。
鍾全躲在遠處,見燕修宸失神的樣子,也不敢出聲。
直到側門方向傳來顧厭白的聲音。
「席地而坐,你可是當今陛下,這是跟我學嗎?」
顧厭白邊說邊朝鐘全和角落裡的兩個太監揮了揮手。
鍾全見狀,隨即帶著小太監默默退了出去。
燕修宸見人離開,乾脆學著顧厭白以往的樣子,半躺在了台階上。
「越說越不像樣子了。」顧厭白一聲輕笑,自顧的坐在了燕修宸旁邊。
「南修夜問我,能不能去看故傾,我說……能。」
燕修宸轉頭看了看顧厭白,隨即冷笑著搖頭,「你可真是我好兄弟,故傾醒了嗎?」
「方才剛傳的消息,沒有醒,就是因為沒有醒,南修夜擔心,所以才要去看的。」
「他現在倒是不忌諱了,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對了,他傷勢怎麼樣?」
顧厭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燕修宸搖頭,「真是沒出息,你倒是生氣了,派人攔著他啊。」
「還擔心他傷勢。」
燕修宸嘴角泛起幾分苦笑,若有所思道,「他為了故傾,幾次不要命,他也不是真的要搶走她。」
「他也沒有打算跟我搶,他只是擔心罷了。」
「而且,故傾看重與他的情意,你昨日也看到了,她根本接受不了南修夜出事。」
顧厭白思緒不安,像是在想什麼似得,看著燕修宸,朝其坐近了些。
「我印象中的故傾,是個灑脫,強勢,又堅韌的姑娘。」
「當年桑國一戰,她還不到十五歲,硬生生將善後的將士都護了下來。」
「三水城地牢,那樣的環境,那樣的傷勢,她都熬了過來,見過多少死人,如今怎麼如此軟弱,膽怯。」
燕修宸有短暫的晃神,轉頭看了看顧厭白,隨即陷入思緒中。
「我給你講個故事。」
「講故事?好。」顧厭白附和著,隨即擺了個舒服的姿勢。
燕修宸看著雕樑畫棟的屋頂,若有所思的開口。
「從前有個小姑娘,她手裡攥著幾顆糖,可她身邊有一個心眼很壞的男孩。」
「他巧言令色,將小姑娘手裡的糖一個一個的騙走了後,還打了姑娘一頓。」
「後來姑娘重新擁有了那些糖,於是在那個小夥伴騙他糖之前,將人狠狠揍了一頓。」
「從此以後,她緊緊握著手裡糖,如視珍寶,小心翼翼,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走的辛苦。」
「可到後來,她還是丟了兩顆糖……」
燕修宸說著說著,漸漸緩過神來,看著呆愣著看著自己的顧厭白,隨即朝殿外大喊。
「九寒,九夜……」
燕修宸喊聲,起身整理著衣袍站定。
兩人上殿單膝下跪行禮,「兒子在。」
「帶著幻月寫下的名單,以最快的速度清剿亂黨,無論涉及到誰,論罪而處。」
「是,兒子明白。」
見兩人離開,燕修宸轉身大步而去。
身後的顧厭白這時候才緩緩回過神來,遠遠的喊了一聲,「你說的是糖,還是人……」
「你覺得呢?」燕修宸沒有回頭,接著又附了一聲。
「要徐鶴儘快完成易容,除了被迫易容的百姓女子,其他肅清王一黨,殺無赦。」
「知道了。」顧厭白雖然嘴上附和著,可眼底卻暗暗攏起幾分惶恐之色。
不由的想起上次燕修宸所說的那些上輩子的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