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姜傾梧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老翁倒是不以為然。
微微蹙著眉頭,勾唇揚起一抹陰森邪笑,「肅清王?哼,已經很久沒人這麼叫我了。」
「你倒真是聰明,你怎知道,我就是約你來的人。」
「這一身粗衣,幾文錢的斗笠,還真不配您的身份。」
「可您手上玉扳指價比千金,無有幾個吧。」
「還有,您這身形姿態,想必武功內力高深莫測,我是習武之人,怎會看不出來。」
老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默默轉動著扳指,若有所思道,「這扳指是我與先皇一人一個,正好一對。」
「先皇說了,要我留守京城,好生輔佐燕修宸,莫要讓他行差踏錯,偏離軌道。」
姜傾梧聞聲,不由的傳來一聲冷笑,「輔佐?哼。」
「按照他預定的軌跡,不許偏離一步,這叫輔佐?這是把他當傀儡罷了。」
「我現在知道,他為何遲遲不願登基了。」
「被人按著脖子當這個皇帝,當真噁心。」
老翁似乎回過神來,抬眼看著姜傾梧,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言辭狠厲道,「伶牙俐齒。」
「你既知道我武功高深莫測,就該知道,要殺你易如反掌,還敢如此放肆。」
「這就放肆了?」姜傾梧冷聲道,隨即將椅子上的刀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
「你總說,我們都是該死之人,其實,你才最該死。」
「我該死,我為何該死?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燕修宸登基。」
「哈哈……」姜傾梧傳來冷笑,滿眼輕蔑的看著老翁。
「你勾結扶耶,護其入京,是叛國通敵。」
「你派人謀殺皇后,刺殺皇子,乃是大逆不道。」
「你指使扶耶人殺人滅口,屠殺百姓,是喪盡天良。」
「縱然你是先皇心腹,貴為親王,也該五馬分屍……」
說著,姜傾梧暗暗捏緊了手裡的茶杯,滿眼殺氣,「還有,白阿生,顧厭白,南修夜……」
「一樁樁一件件,你都該死。」
四目相對,老翁緊蹙著眉頭,死死盯著姜傾梧,默默許久,突然一聲冷笑。
「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得自己該死了。」
「可白阿生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他救你,就不會被抓,你也不會為他攻城,我也不會拿他當籌碼和棋子。」
「南修夜,自然也不會為此接受任務,潛伏你身邊。」
「換句話說,若不是你蠱惑了他,讓他背叛我,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說著,老翁輕輕嘆了口氣,搖頭道,「你瞧瞧,我都忘了,還有皇后,燕南。」
「若不是你給了他們希望,他們就不會想著跟燕修宸爭皇位,我也不會動了殺心。」
「至於南村百姓,若不是你找他們他們,收買他們,我也不會想要殺他們泄憤了。」
姜傾梧心裡微微一緊,「泄憤?」
「不然呢,殺人滅口?為何要殺人滅口,他們不知道我的行蹤,知道也無妨,我這不是主動送上門了嗎?」
「我不怕你找我,我是怪他們當初告訴了你十味莊的事,白白折損了白閣。」
老翁說著,自顧的端著茶杯往嘴裡送,「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源自於你。」
「若不是你,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
姜傾梧死死的盯著對方,已經動了要動手的心思。
只是她知道,自己並不是肅清王的對手,所以心中格外警惕。
「你以為你說這些,我就會自責痛哭,一蹶不振,自刎以謝天下嗎?」
老翁抬眸看著姜傾梧,輕笑著搖頭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了,至少現在不會。」
「你要知道,你如今還活著,不是你本事大,也不是我無能,是因為……燕修宸。」
說著,老翁悠然的翹著二郎腿朝姜傾梧指了指遠處的攝政王府。
「你瞧,攝政王府門前。」
姜傾梧循著老翁手指的方向看向遠處,發現儘管已經天黑,門外仍舊跪著四五個朝中大臣。
姜傾梧蹙了蹙眉頭,隱隱想起了什麼。
果然如她所料,跪在上央宮的大臣,今日已經跪在了攝政王府門外。
「燕修宸登基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也是我今日肯現身見你的原因。」
姜傾梧不解的看向老翁,眼中的狠厲,漸漸變成疑惑。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他以後要入宮,做朝堂,處理政務,執掌天下,三宮六院,奉皇室先烈,守大燕疆土。」
「不可能永遠都圍著你一個人轉。」
老翁說著,轉頭看向姜傾梧,「南村百姓身死,他丟下宮中政務,趕去西郊。」
「你要救白阿生,他要放下滿朝大臣,陪你入皇陵。」
「你要殺唐芝,他要去,你要去七渡嶺,他也要去。」
「如若不能剖離你與他的關係和距離,你就應該明白自己所言所行,並非只關乎你一人。」
姜傾梧有些恍惚的看著老翁,竟然有些被說動了。
雖然很多事,她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可確確實實,自己所行之事,都事事牽扯燕修宸。
「他的身份,是渡天下之人,不是渡南村,也不是渡你姜家,更不是渡一個顧厭白,一個南修夜,一個白阿生……」
「與大燕疆土,與萬千百姓相比,我殺的人,還不算多。」
姜傾梧心中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老翁,突然恢復了理智。
「那你可知道,這大燕疆土,是由千千萬萬像姜家這樣的武將守住的。」
「這萬千百姓,是千千萬萬個南村組成的。」
「你又知不知道,世間有千千萬萬個,恩深父子,親疏難捨。」
「萬恩千般苦,疼我孰知父母?我想你是不知道這句話的。」
姜傾梧看著老翁,隨即傳來不屑的冷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殺我,我要殺你罷了。」
老翁始終平靜從容的臉上,終於起了波瀾,看向姜傾梧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狠厲。
「那你知不知道,你之所以還能好好的坐在這,是因為我答應了燕修宸,放過你。」
姜傾梧心中錯愕,轉頭看向老翁,「你答應他放過我,何時的事。」
「白阿生身死之日,從皇陵回來,他便尋到了十味莊,與我做了一筆交易。」
說著,老翁看向遠處王府,「這筆交易,贏的是他,不過我很樂意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