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日,甄老爺如期出發。隨著甄老爺一起去的都是外院伺候的僕人,內宅里一個人也沒少,但主心骨不在府上,在心理上仍然讓人覺得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少了一大塊似的。
沒兩三天功夫,沈姨娘便臥起病來,問醫煎藥,躺在玉玲瓏館養病,派人去向甄夫人再三抱歉。甄夫人自然不會說她什麼,令她沒想到的是,甄夫人居然會派王媽媽親往玉玲瓏館問她府上這些年內宅管家事宜定例舊例等。她原本還以為甄夫人驕傲得不屑問她呢!
沈姨娘這一病本來就是故意刁難刁難甄夫人,要讓甄夫人和甄府上下都好好看看,沒了她沈姨娘會亂成什麼樣子。說句真心話,她是一百二十分不願意將一項項事務情況交代給王媽媽,可是,甄夫人既然派人問了,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得說,而且還得說得清楚明白詳細了。因為王媽媽不但問得十分仔細,而且她說一句,王媽媽便在本子上記一句,末了還請她過目和簽名確認,把個沈姨娘氣得沒差點真病起來!
好在沈姨娘早有準備,好些關鍵位置上的人都讓她提前放了假了,就是告訴了王媽媽各項事務,一時半會王媽媽和甄夫人也找不到熟悉的人上手。
甄夫人聽了王媽媽的回報,氣得當即臉色就變了,重重一拍茶几,咬著牙罵「賤人!」
甄老爺才剛剛走,她就迫不及待拿喬了。
「娘,您從前又不是沒管過家,左右不過這些事,有王媽媽和您的陪房周媽媽、祝媽媽她們幫襯著,外院又有萬管家照應,咱們一定能應付的來的!」甄鈺見狀便微笑著輕輕扯了扯甄夫人的衣角。
王媽媽也趕緊點頭道:「是啊夫人,您就放心吧!老奴哪怕天天不睡覺也會把差事辦妥,保管不叫她得逞!她不就是想看夫人的笑話嗎,偏不叫她如意!」
甄夫人就輕輕的嘆了口氣。沈姨娘告病,她心裡一把火立刻就堵了上來,本是不屑亦不肯派王媽媽去問她各種事務的,禁不住甄鈺再三勸說,勉強答應讓王媽媽去問了,還弄了個簽名回來,見了這個本子,她才知曉,沈姨娘這些年早就將從前的規矩改得面目全非,幸虧問了一問,不然,她對府里的情況還真是摸不著邊際。
不過,將來這甄府終究會回到她手上來管的,早一點遲一點都是一樣。再說了她在沈姨娘面前也非得爭這口氣不可,想及此甄夫人緩緩說道:「萬事開頭難,王媽媽,你吩咐正院的人,這些日子好好的做事,不可出半點差池,將來,我自然重重有賞。各處的那些個管事媳婦媽媽丫頭們,冷眼旁觀都給我盯著點,若有那等刁滑不老實的,且先不忙著動,也不要跟她們爭吵,拿著了事實證據,先來回我!」
「是,夫人,老奴記住了!」王媽媽恭恭敬敬的回答,絲毫沒有因為手中權力不夠大、不能趁勢揚威懲罰下邊人而有所不滿。
「這沈姨娘的病,恐怕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娘,這些時日娘您要操心了!」甄鈺依著甄夫人微笑道。
甄夫人挑了挑眉,雙眸亮晶晶的:「她沈芸霜覺得這樣就能夠刁難我,她也太拿自個當回事了!」
「暗箭難防,這內宅又都是她使出來的人,不是咱們知根知底的,還是小心些的好!」甄鈺深知,像沈姨娘、邵琬清這樣的人,最擅長的就是在冷不防背後陰人一刀,甄夫人縱然聰明厲害,要論陰狠可遠遠不是她們這些人的對手。如今甄夫人又是剛剛接管家事,不比別的事,錯了便改,以牙還牙,以毒攻毒,這若是錯一點,在下人們心裡威儀便打了折扣,將來要扳回來,可就不容易了。
「鈺兒放心!娘自有分寸!」甄夫人不由輕輕拍撫著女兒的手嘆道:「好孩子,這麼一點的人就知道替娘出主意了!你呀,儘管放心好好玩樂吧,一切有娘呢!」
一連數日,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對的,各處下人們也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差事。王媽媽和周媽媽、錦心等這些天可是睜大著眼打起了全副精神監督各處,嚴密監察是否有下人們隨意動作,結果也是一無所獲,除了吳媽媽、阮媽媽這二三個板上釘釘的沈姨娘心腹,其餘人等居然挑不出半點兒偏倚,看不出來與沈姨娘關係的深淺。
三月將近月底這一兩日,突然八九個商鋪店鋪大夥計仿佛約好了似的同時上門來,都是來結帳的。各有各的一套說辭,反正就是這麼巧,恰好今日都來了。甚至連白衣觀音庵里的小尼姑都來了,說是來取沈老奶奶供奉的香油錢——這是在甄老爺那裡過了明的,甄夫人自是知曉此事。
除了外頭商鋪,也有自家莊子、鋪子上的管事前來領或生產、或生活的各項銀子,也有五六個人,俱是瑣瑣碎碎。
甄夫人命人在穿堂偏廳招呼諸人,於是便命錦言、錦心去帳房那兒將各方的帳對明白了,將銀子一份份的封好帶過來交付諸人。剛剛交代好,甄敏又來了——
不料,錦心和錦言一去接近一個時辰還沒回來,等候的諸人有些煩躁不安了,這個說路遠要急著趕回去,那個說鋪子裡還有事情要處理不便耽擱,那個又嘀咕說從前都不會出現這種狀況,那個又小聲嘟囔堂堂戶部尚書府難不成還想賴帳?自己莊子、鋪子的管事們雖然不敢議論嘀咕,但那坐立不安不時搓手,不住向外張望的神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這話是越說越不好聽,錦繡和王媽媽急得不得了,偏偏甄夫人又不在。原因在於一大早上甄敏拉著甄倩闖入正房,當著眾多來人及管事媳婦婆子的面驚慌失措哭哭啼啼,堅持懇求甄夫人請胡太醫來替沈姨娘診斷,說是沈姨娘病情又嚴重了。甄夫人心中雖惱甄敏有脅迫的嫌疑,但當著外人還真就不得不受她的脅迫了,只得好言勸慰了甄敏一番,當即吩咐人去請胡太醫。這胡太醫因甄鈺的病一來二去與甄府交情已然不淺,他來了,甄夫人少不得親自作陪,帶著甄克善親自陪著胡太醫往玉玲瓏館去。胡太醫一見是來給甄府姨娘看病,心裡便有些不痛快,可既然來了,甄夫人和甄二公子又這麼客氣,也只得替沈姨娘診治。
錦繡和王媽媽這裡左等不來右等不來錦心、錦言兩個,錦繡得了王媽媽的話便一路小跑匆匆往帳房去找人。
不料錦繡到帳房時,聽到裡邊拍門拍得震天響,而門上又掛著鎖,她大吃一驚忙上前相問,原來錦心和錦言兩個才拿了鑰匙開了門進去,剛剛找到帳簿,不知是誰「咣當」一下在外邊悄悄將門鎖上了。帳房是重地,平日裡鮮有人來,因此她兩個在裡面叫嚷拍打了半天也無人應聲,若不是錦繡找了來,還不知等到什麼時候呢。
「我就說呢,你們怎麼出來了這麼久也沒個人影兒,那些等著結算的人都快鬧翻天了!你們等等,我這就找人來砸鎖!」錦繡扯了扯那牢牢鎖著大門的鐵鎖氣急無奈。
「這,這無論怎樣,終歸是帳房的鎖,就這麼砸了怕是不好吧?錦繡,不如你先去稟明夫人,問問夫人是個什麼意思。各家掌柜夥計那裡,先跟他們解釋解釋便好!」錦言忙道。
「對對,還是錦言姐姐你想得周到!」錦繡一拍腦袋幡然醒悟,雖說事急從權,但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帳房的鎖豈是她一個小丫頭做得了主說砸就砸的?就算她叫了人來砸,恐怕人家也不一定聽她的吧?
「錦繡,等一下!」錦繡轉頭就往外頭跑,錦心突然揚聲叫住了她。
「錦心姐姐?」錦繡愕然站住了腳,怔了怔,方回神奔了回來。錦言也是愣了一愣,向錦心急道:「錦心你——?」
「你快去找夫人,至於那些等候的掌柜夥計們,隨便你用個什麼藉口拖延一下,或者什麼也不說都行,但不能把這事告訴他們。快去吧!」錦心平平的說著。
錦繡一呆,隨即醒悟過來,嚇得身上一冷,忙道:「是,謝姐姐提點,我差點兒糊塗了!姐姐稍候,我這就去!」錦繡說著忙飛奔向玉玲瓏館奔去。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以說丟人之極,讓等候的掌柜夥計們知道了,在外邊傳了這麼幾句出去,甄夫人顏面何在?
「姐姐,我一時心急——竟疏忽了,虧得姐姐機靈!」錦言臉上一紅,訕訕低頭擺弄著衣角。
錦心搖搖頭,安撫的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這也不能怪你,咱們往常舒坦日子過慣了,乍然碰上這樣意外的事,誰能心裡不慌呢!」
錦言點點頭,將桌上的帳本拿起細細的翻看:「姐姐,這帳目咱們再過一遍吧,等會出去可不能再出什麼差池了!」
「說的是!」錦心一笑,與她一起又將帳單細細的過一遍。
錦繡那裡匆匆奔到玉玲瓏館,卻被吳媽媽給擋在了院子外頭。錦繡急著說要找甄夫人有急事稟報,吳媽媽老神在在一笑,不慌不忙打趣笑道:「老身在府里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人急成這樣!那不知道的還當是八百里軍情呢!姑娘且侯一侯吧,這會子夫人正陪著胡太醫在裡頭為沈姨娘診治呢,姑娘這麼進去稟報事情恐怕不太好吧?」
(謝謝亂oοΟ的粉紅!)
(本章完)